“你所言甚是。”
盛從周凝眸,思慮半響,方對季風道,“那你回京去查一下,我們去摘星樓,追拿敵國探子那日前,薛言可曾見過什麼人,遇到過什麼事?”
“大人,為何要查那日前的事情?”季風有些不解。
“本官剛剛聽聞魏姑娘所言,覺得調查思路可能有所偏誤。錦衣衛執行任務一向兇險,比那次追查探子,有過之無不及的,更是多得是。薛言一向沉穩,那一日卻從樓上跌落,當日覺得隻是意外,現在回頭去想,他那一日定是心神不穩。本官記得,他醒來後,就惦念着回鄉,數月能下床後,就立即離開了盛京城。他的腿傷雖然嚴重,可若是在京中細心調養,至少能恢複到七八分。可見,若是查他見過哪些人,遇到過哪些事,不該從離京前查,要再早上幾個月。”
“卑職明白了,隻是,眼下正缺人手,大人,要不要再從茂州那邊,調些人手?”
“你覺得需要多少人手,才能抵擋八萬渤東大軍?”
季風啞然。
片刻之後,方才頓悟過來。
“大人的意思,卑職明白了,那渤東都司府,若有心謀反,便是多少錦衣衛,也不足以抵擋。可若他不敢此時謀反,隻需要當今天子施壓,便能鎮住他!”
“隻是,我去京中快馬加鞭,一來一回,也要好幾日,便是拿到陛下聖旨,恐怕也來不及了呀?”
“無妨,你去忙你的,本官自有安排!”
季風退去後,狄青過來禀報。
“大人,那魏姑娘的傷,确實嚴重,不過醫工說,并未傷筋動骨,都是嚴重的皮肉傷,加之失血過多,所以姑娘有些氣弱,隻要好生修養,就不會落下病根,隻是...”
“隻是什麼?”盛從周看他支支吾吾,冷聲問道。
“隻是,可能會留下疤痕。”
盛從周黑着臉,半邊側影,如墨般陰沉,颌角線鋒利到能殺人。
“不過是留下疤痕而已,這等小事,也值得你特意禀告?是你太閑了,還是你覺得本官太閑?”
狄青見季風在大人面前,總是如魚得水,而自己總是觸到大人的逆鱗,就支支吾吾道,“魏姑娘說,說她沒見過薛言,光憑卑職口述,恐怕畫得不相像,讓我問大人一聲,可否讓她見一見薛言的...薛言的骨骸,若是見到完整的頭骨和軀幹骨骼,畫出來會更精準!”
盛從周的手頓住了,這個魏棠梨,總是能給他驚喜。
“允。”
盛從周擡了擡手,狄青松了一口氣。
“大人,要我說,這魏姑娘,真和盛京城的女子們,大為不同。不但學識豐富,還一點也不嬌氣。尋常女子受了這麼嚴重的傷,還不得卧床休息好幾個月,湯藥不斷,這魏姑娘就像鐵打得一般,當真叫卑職敬佩!上一次讓卑職這般佩服的,還是大人你呢,挨了聖上的闆子,三日就下床執行公務了。”
狄青說完,才意識到多言必失。
盛從周卻忽然問,“從京中帶來治傷的藥,還在嗎?”
狄青頓了頓,臉上神色一亮,“是陛下賜給大人的藥嗎?”
盛從周點了點頭。
“在的,卑職一直收着,從不敢擅用呢!”
“拿給魏姑娘吧!”
“魏姑娘根據骸骨作畫時,你在旁邊瞧瞧門道,觀察仔細點,回來如實禀告我!”
狄青答應得很輕快。
待晚間,看棠梨素着手,撫摸那頭骨,還用燒過的碳木作筆,在顱骨的凹凸點,留下印記時,他隻覺自己頭皮發麻。
想到大人的交待,他還是詢問道,“魏姑娘,光是摸着頭骨,真能做到你說的那個,什麼顱相複原?”
魏棠梨并未擡頭,隻是淡淡道,“一個人的面部相貌,雖是由肌膚組成,但外表許多多凹凸起伏,實際上源于内部骨骼的起伏凹凸,所以,确立了頭骨的骨點,起伏的路線,就能結合骨骼寬窄長短,畫出基本的頭型和臉型。”
“摸骨畫皮之術,雖然聽着玄妙至極,實則操作起來并不複雜,因為人的面部輪廓,整體結構和分布區域,不僅非常對稱,相互之間還多關聯,互相牽制。”
“你看”棠梨指了指眉工骨道,“這眼上的眉工骨,兩側是對稱的,所以可以測出眉間距,确立鼻骨的中心位置,并根據三眼五庭的分布規律,大緻推測出鼻子的長度和寬度,鼻寬長短确定了,就可以畫出鼻梁高度,并根據下颏結節,推算下巴的寬度,确定嘴巴的大緻範圍。”
“頂骨、兩側額結節、顱結節、顴骨、颞骨”棠梨一隻手,在清理過的頭骨上遊走,似乎在和老朋友對話,“找準骨點位置,骨骼轉折處,摸清結構.....”
棠梨突然頓住了.....
“狄青,你再描述一遍,薛言的長相!”
“薛言?”狄青不解,還是老老實實回到,“他面相圓潤,眉宇和煦,唇厚嘴笨,鼻梁還有些塌,雖然身強體壯,高大威猛,性子卻十分敦厚踏實,從不與人交惡。”
“這...”棠梨擡頭看着狄青,“這恐怕不是薛言的頭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