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清穎本打算要在夜裡悄悄潛入冰沁殿,借着夜深無人之時與柳朝陽将話問清楚。
她想知道柳朝陽究竟是怎麼成了皇帝嫔妃,還有她被衆多眼線監視的原因是什麼。
是否是吳世平已經察覺到了柳家的意圖,知曉柳絮送人進宮是因為與風雲谷達成約定?
如若是這樣……邵清穎露出抹苦笑,那她的身份早該暴露了。
可吳世平又為何沒有對她發難呢?他竟縱容風雲谷的殺手置身于身側嗎?
想不通……邵清穎閉了閉眼,但見過柳朝陽後應該能得到她想要的信息。
她坐在寝殿的門檻上,身子向着門框倚過去,就那麼無所事事地望着天,看着黃昏晚霞鋪了滿天,星月的光輝接替了日光。
時間差不多了,邵清穎聽着打更人敲鐘的聲音,沿着宮道從遠到近傳來。
“夜半三更,小心火燭。”
這喊話聲伴随着敲鐘聲一起,從拂雲殿門前經過,又漸向遠去。
邵清穎打算換件深色的衣裳,穿行深宮之時也好不那麼惹眼,别叫夜裡巡邏的侍衛發現了。
她掩上殿門,解了腰帶,纏在腰帶下的軟劍便露了出來。包袱裡有件柳佑裝給她的墨色衣裳,她便打算要穿那件。
衣帶解了一半,她忽地聽見宮門被人急促地敲響。邵清穎怔了一下,加緊打理衣裳,想去開門。
但門外之人似是等不及了,邵清穎竟聽到了那人翻牆而入的落地聲,緊接着急急忙忙的腳步聲快速靠近了正殿殿門。
那人象征性地敲了下門,也不等裡頭回應,便自顧拉門進來了。
借着屋内僅有的兩支蠟燭的燭光,邵清穎衣帶不整地與來人對上了視線。
來人瞧見她這副模樣,愣了愣後立即背過了身,輕咳了一聲後道了句“抱歉”。
邵清穎:“……”
她倒是沒有預料到來人的身份。如果剛剛那倉促一瞥沒有看錯的話,來者應該是吳憫,紫雲的大皇子。
“請姑娘将衣裳穿好,我有急事煩請姑娘幫忙。”吳憫背着身說道。
“你可以轉過來了。”邵清穎整理好衣帶,“有什麼事?”
“深夜叨擾,姑娘勿怪。聽聞姑娘來自柳家,想必醫術精湛。有一個病人急需要姑娘診治,請姑娘與我走一趟。”
邵清穎挑眉,誰啊?她第一日上崗,就要出夜工?
“還請姑娘快一些。”吳憫催促道。
“……”邵清穎暗暗歎了口氣,提上了藥箱跟在吳憫身後,向着處更加偏僻荒涼的地方去了。
吳憫在前頭走得飛快,邵清穎都怕追不上他。吳憫引着她到了處幾乎脫離了後宮的地方,那裡也有處宮殿。
生輝殿。
邵清穎擡頭,在月色下勉強看清了牌匾上的字,那上頭似乎很久沒有人打掃了,蒙了層灰,看上去模模糊糊的。
挺敞亮的殿名,怎麼感覺這麼破敗呢?
邵清穎跟在吳憫身後踏入了院裡,院中的景象更加淩亂,牆角種着的幾棵樹長時間沒人打理,枝葉一點都不修剪,生長的非常自在。
如今入了深秋,枯葉斷枝落了一地,被風吹得滿院都是。
邵清穎看着這副凄涼的景象,這裡是冷宮嗎?
“柳姑娘,請跟我來。”吳憫回頭瞧了她一眼,發現她正愣在院子正中,便出聲叫了她,然後打開了寝殿的門。
邵清穎探頭往殿内望了望,這屋裡一根蠟燭也沒有點,炭盆也沒有一個,陳設更顯得古舊,除了些必要的物件,也看不出旁的任何能用作點綴的東西了。
冷宮,果然冷。
邵清穎又堅信了自己的判斷。但是,要她診治的人在哪兒呢?
她正想開口問,就聽見床那邊忽然傳來兩聲壓抑的咳嗽聲。
邵清穎眯了下眼,才看到床上平攤開來的被子下,是微微鼓起了一塊的。
有人啊……邵清穎徑直走過去,順便吩咐吳憫道:“點盞燈來。”
吳憫應了一聲,摸黑在屋裡尋找燈托,又找了根快要燃盡的蠟燭出來,拿火折子點了。
他小心地護着微弱的火苗,捧着燈走向邵清穎,替她照明。
邵清穎瞧着這可憐的光源,暗歎了一聲,到底沒再說什麼。她将床上之人裹得嚴嚴實實的被子掀開一點,看見了對方的臉。
是個少年,與她差不多年歲的模樣,長得與吳憫很有些相似。
邵清穎瞥了眼邊上一臉緊張站着的吳憫,心想這該是大殿下的兄弟吧,按年歲算,此人該是二皇子,名喚吳涵。
這位二皇子身上滾燙,邵清穎方才不注意碰到時便感覺到了,她伸手又探了下吳涵的額頭,對方發着熱,燒了不知多久,現在有些神志不清,昏昏沉沉的,偶爾會咳兩聲。
“怎麼現在才請大夫?”邵清穎覺得古怪,就這溫度,若是燒一夜,怕是人都要燒傻了。
“是我疏忽了,這兩日有些政務要忙,沒顧得上來看他。”吳憫聽出醫女話中的責怪之意,他也很責怪自己,對兄弟關心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