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娘說什麼?”吳憫怔住,當真懷疑自己聽岔了。
“我說二殿下他體内似有餘毒積攢多年,卻始終未清呢。”邵清穎重複了一遍,“怎麼大殿下對此事毫不知情嗎?”
吳憫怔了好半晌沒有說話,邵清穎一瞧,好嘛,這看來是真不知情了。
“什麼毒?能解嗎?”吳憫問道。
邵清穎沉默了一會兒,什麼毒……她有些診不出來,隻能判斷出是不緻命的那種,要不這位二殿下現在早已經斷氣了。
“是慢性拖垮身子的藥,常年毒素積攢在體内難以排出的話,久了也會傷及性命。”
吳憫緊捏着雙手,臉色奇差,再次問道:“能解嗎?”
邵清穎想了想,她帶進宮的包袱裡還真有解毒的藥丸。隻不過藥性必然兇猛些,适用于她這種經過多年生死淬煉,沒那麼矜貴的人,卻也不知道這位二殿下是否受得住啊……
當然,她也可以開些溫和的解毒藥方,嘗試着先探探吳涵的體質,别上來就使猛藥,把皇子給沖走了。
“待我先摸清楚二殿下的身體狀況,再調配些解毒劑,慢慢調養吧。”邵清穎回複道:“不過,他身上毒素沉積多年,隻怕是清除後,身體底子也斷無法恢複成與常人一樣了。”
吳憫點點頭,這會兒已經恢複了冷靜,“至少,不能傷及他的性命。”
他對着邵清穎拱手,彎下腰深深行了一禮,“勞煩姑娘了,幸好有柳姑娘肯直話直說,告知我實情。”
邵清穎微微一挑眉,這宮裡還真有如此之事,皇子病了還得藏着掖着?還不給治?
她的目光愈發古怪地流轉在這兄弟二人之間,二殿下究竟是不是皇帝親生的啊?當爹的一點不管兒子死活啊?
邵清穎心念轉到這兒,又忽地自嘲着輕歎了一聲。
罷了,也确實不是所有為人父母者都會體恤子女的。
“我守夜。”邵清穎說道,“大殿下可以回了。”
“我不大放心,我多陪他一陣吧。”
邵清穎:“……”你既然不放心要親自留在這兒,那還請我留下作甚?
深更半夜,與兩個皇子共處一室,她一個江湖出身的殺手不顧忌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但她現下的身份,“柳睦月”得顧忌啊……
邵清穎無奈,起身向着門邊走去,“那麼辛苦大殿下了,有事叫我。”
吳憫看着她掩上殿門獨自出去,反應了片刻才意識到柳家姑娘為何如此做。
他懊惱地扶了扶額,是他心中煩擾,自亂了陣腳,竟做出如此不合宜之事。
叫姑娘家深夜留守在此照看染病之人便罷了,還要與他這個男子共在一室,難怪人家不樂意,轉身離開了。
吳憫在床邊坐了一會兒,夜風呼呼地吹進殿内,他将吳涵的床幔放下來,免得他受寒,随即又翻找了些剩餘的炭火,點了好歹取取暖。
明日,他該去領下月的炭火了。吳憫想着,哪怕是将自己的那份全數送到生輝殿來,他也得将吳涵的住處弄熱乎了才行。
殿中空曠,自然也寒涼,他攏了攏衣袖,想着柳家姑娘在外會更冷,若是因為今夜出診而連累人家姑娘也着了涼,風寒倒下了,那便不好了。
吳憫輕手輕腳地走出殿門,四下望了望也沒有找到柳姑娘的身影。
正這時,吳憫聽見那人喚了他一聲“大殿下”,聲音是從頭頂上傳來的。
吳憫向着離殿更遠些的地方走去,擡頭朝着宮殿之上望了望。
月色皎皎,朔月形如峨眉,高高地懸挂在當空。邵清穎坐在一片金瓦之上,從容舒展,月白的衣衫朦朦胧胧的似在發光。
“你怎麼上去的?”吳憫仰頭望着她問道。
邵清穎一指宮殿側面,那裡搭靠着木頭梯子,長長的一直通到殿頂。
“那梯子已經腐舊了,極容易爛散,你也不怕摔着了。”吳憫笑了聲道。
“我輕輕的,踩不爛二殿下宮裡的東西。”邵清穎說道,微微聳了下肩。
其實她是輕功直接躍上了房檐的,卻也真沒敢踩那看着一碰就要散的破爛梯子。
“我倒不是那個意思。”吳憫擡着頭,神情頗為懷念,“幼年時,我與涵兒也常常會偷溜到房檐上,賞月,賞星星。但涵兒身子總不大好,吹了風便時有三病兩痛,後來我便不再敢帶着他胡鬧了。”
邵清穎淡淡“哦”了一聲,“今夜月色清透,不如我邀大殿下共賞?”
吳憫擡了擡嘴角,“卻之不恭。”
他也以輕功躍上了屋頂,坐在離邵清穎半米遠的位置,身子半向後仰着,看着天邊濃色的雲伴着星月流轉。
風固然是寒涼了一些,吳憫對身旁人道:“天晚了,柳姑娘若是覺着冷,屋裡燒上了炭火,你且進屋暖暖吧。”
“我待會兒便去。”邵清穎說道,側目稍稍瞥他一眼。所以吳憫特意跑出來一趟,就是來通知她可以進屋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