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柳睦月,是太醫院柳家新入宮侍奉的醫女。”邵清穎自我介紹道,“是大殿下昨日深夜前來請我為你診治的。你生病了,還記得嗎?”
吳涵頓了頓,盯着邵清穎的帶刺兒的目光漸漸緩和了下去。他似是松了一口氣,緊繃着的身形驟然松弛下來。
“原來如此。”吳涵聲音輕輕的,望着邵清穎微微彎了一下嘴角,“多謝姑娘照料。”
邵清穎呵呵笑了聲,這個人,臉變得倒是很快。所以他方才那個戒備的反應,是真覺得有人會跑到他床邊害他性命嗎?
她不打算和這位病号計較,手伸出去打算探探吳涵額頭的溫度,結果還沒碰到人呢,對方就本能地閃出去老遠。
邵清穎:“……”
她碰了個空,二殿下這反應速度,堪比殺手了。
“那好。”她強撐善意的語調,“那便請二殿下自己摸摸頭,告訴在下你是否還在起燒?”
吳涵“哦”了一聲,顯得有些尴尬,也知道自己剛剛那反應太過激了。他歉意地望着邵清穎笑笑,試了下額頭溫度,“已經無礙了。”
“好。”邵清穎很痛快地說道:“二殿下保重,在下告辭。”
“我不便相送,姑娘慢走。”吳涵對着她點了下頭,說話很客氣。
邵清穎毫不遲疑地轉頭就走,她推開殿門要踏出去的一刻,卻又站住了。
秉着醫者道德,她通報了吳涵一聲,“二殿下,受你兄長所托,你體内的毒,我即将着手清理,請做好準備。”
吳涵怔了怔,提了些音量道:“柳姑娘且慢!”
邵清穎擡起的腳又落下了,她退了一步朝床邊看去,吳涵整個人的臉色都變了。
那可不是知道自己餘毒能解的喜悅,更像是秘密被戳破了的震驚。
“柳姑娘看出了我體内殘餘之毒?”吳涵問道。
“嗯。”邵清穎點了個頭,“慢性之毒,拖垮身體,瞧着像是已經積壓了十餘載。”
說起來,這事古怪,吳涵年歲尚輕,中毒時日竟如此之久。是哪個不要命的,趕在皇子幼年之時便下此毒手?
“柳姑娘将此事告訴了我兄長?”吳涵的聲音都有些抖了。
邵清穎挑眉,甚為不解道:“有什麼問題嗎?”
吳涵緊緊抿着唇,唇色發白,他沉默了好一會兒,隻說:“柳姑娘,我身上這毒,不解。”
邵清穎:“……啊?”
他這什麼意思,是覺得解不了,還是不想解?
邵清穎皺了下眉,“二殿下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此毒在你體内積攢時日已久,不僅會拖垮你的身體,更會危及你的性命。”
她就差對吳涵直言“你是不想活了嗎”?
吳涵卻還是搖頭,“這毒不解,還請姑娘與我兄長說明一聲,隻說你解不了便好了。”
“……”邵清穎沉着臉色,幽幽看着他,直将吳涵看得心中發寒。
“二殿下。”邵清穎緩緩的開口,眉眼間已有了愠色,“你叫我與大殿下說,說我解不了此毒,你是想砸我柳家的招牌。”
吳涵一怔,自知言語有失,“柳姑娘誤會,我并非那個意思。”
“那你自與大殿下說明。此毒解與不解,你們商定之後給我個結果。”
邵清穎出去,回手将殿門一摔。
真是莫名其妙,她提上了藥箱往拂雲殿走。
宮裡的人都有毛病。
一夜沒睡好,邵清穎這會兒渾身疲倦。她回了拂雲殿,脫了外衫躺在床上。
床鋪得挺軟,被子也厚實,她扯過被子一角蓋在身上,閉了眼睛打算補個覺。
她的眼睛沒閉上一刻鐘,殿門就又被人敲響了。敲門的來者很不客氣,跟上門讨債的一樣。
邵清穎歎了口氣,這宮裡待着真是一日安生也難有,真不若在江湖上打打殺殺來得痛快。
她将外衫重新披上,頂着張高貴的神醫臉給來者開了門。
外頭站了個小宮女,瞧着是一臉的尖酸,上來第一句便是責怪邵清穎開門遲了,連累她久候。
邵清穎呵呵兩聲,現在這宮裡的宮女當真金貴,多站兩息便能累着。就這身嬌肉貴的,可怎麼伺候主子娘娘?
“我家娘娘召見,還請柳姑娘速速前來。”宮女趾高氣昂的。
“你家娘娘……哪位啊?”
“我家娘娘便是當朝貴妃。”
“哦——”邵清穎知道這人,貴妃陳氏,西南邊境駐軍将領陳峰的嫡親妹妹。
貴妃的兄長在邊境靠着曹令之收受賄賂,大肆斂财,甚至在曹令之死後,于吳憫返回京城的途中劫掠銀礦。
此事邵清穎明明已經提醒過吳憫了,他回京後應當也報給了陛下,怎麼現在看來陳家竟毫發無損,朝廷不追責西南邊境,也未動後宮貴妃。
吳世平究竟是打算隐而不發,還是就準備輕飄飄揭過呢?因為證據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