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打得亂了套，陳峰的邊境駐軍也好，朝廷的人馬也罷，傷亡都非常嚴重。”吳憫說道，“我頭一回見那般血染無光之景，戰場之上頭顱滾地，斷肢橫飛，我至今夢裡都是那般光景。”

“殿下此行辛苦了。”邵清穎側目看他，“你臉色不太好，我開個方子給你補補吧。”

吳憫笑了笑，“那便有勞柳姑娘了。”

“殿下客氣。”

吳涵在殿内聽到動靜，他攏着衣裳開門探了個頭，“兄長，你回來了。”

“你進去。”邵清穎回頭瞪了他一眼，“天氣冷寒，别跑出來吹風。”

吳涵縮了個頭，讪讪地退回去了。

吳憫見狀失笑，“柳姑娘，這段時間你們相處得不錯？”

“殿下言重了，我一個醫女，侍候好貴人便是了。”

吳憫進了屋，脫了外袍散散寒氣。邵清穎去燒了壺水，回來泡茶給他們兩個喝。

“這屋子裡不那麼漏風了。”吳憫四下看了看，隻覺得室内幹淨整潔了很多，有人打掃過了。

“柳姑娘幫着重新糊的窗戶紙，把漏風的地方堵了堵。”吳涵說道，一指桌上多出的一隻青玉花瓶，裡頭插着兩枝梅花枝，上頭還有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柳姑娘還幫着修理了一下牆角的那幾株梅花，斷了的花枝就找了隻瓶子插在屋裡了。”

吳憫點點頭，望向正在沏茶的邵清穎，贊道：“柳姑娘好雅緻。”

“雅緻什麼，随手撿來的斷枝罷了。殿下若喜歡，改日我插一瓶正經的梅花送到清風殿去。”

吳憫笑道：“柳姑娘出身世家，自是風雅不俗，卻不想動手能力也如此強，糊紙補牆，重修樹木，這些活兒竟也做得來。”

邵清穎頓了一下，扯着嘴角道：“我可不是出身世家。”

吳憫一怔，“什麼？”

邵清穎補了一句，“我是柳家收的義女，殿下忘了？”

吳憫恍然反應過來，“啊……是。”

她将茶杯分别放在吳憫和吳涵面前，那兩人掀開杯蓋，一陣茶香撲鼻，沾了些清新的梅花味。

初雪過後，吳世平在宮中設宴，請了皇親國戚共賞雪落時分，溫酒慶賀。

吳涵是不會出席這種場合的，邵清穎更不會。阖宮上下都在宴上，他們兩個像是被遺忘在了深宮一角，連膳房都顧不得給他們送晚飯。

邵清穎親自去膳房領了點原材料，當她提着一條草魚，還有一筐菜回到生輝殿時，吳涵都看呆了。

他問：“柳姑娘，你要下廚嗎？”

邵清穎提着魚晃了晃，“想吃紅燒還是清蒸？”

吳涵考慮了一下，“糖醋的行嗎？”

邵清穎笑了聲，“沒什麼不行，你是主子，你說了算。”

她把東西都拿進了小廚房，熟練地刮鱗，切頭去尾去内髒，清理幹淨了以後熱鍋燒水。

吳涵在小廚房門外探頭探腦瞧着，邵清穎将蔥姜蒜切碎扔進鍋裡，醬油醋，糖鹽還有黃酒通通下鍋調味。

吳涵已經聞到了一股香氣，魚出鍋時很完整，熟的正正好好，調料入味，裝在尖盤子裡。

邵清穎回頭叫他，“端桌上去。”

“哎。”吳涵過來接盤子，“柳姑娘，你還要忙嗎？”

“再弄兩個青菜。”邵清穎手上切菜的動作沒停，她炒了個熱菜，拌了個涼菜，一手一個盤子端上了桌。

“今晚要多謝柳姑娘款待了。”吳涵坐在桌上說道，他倒了杯茶敬邵清穎，“可惜，我這裡沒有宮宴上的瓊漿玉釀。”

“我也不愛喝那個。”邵清穎回敬他一個，“喝酒誤事。”

他們吃了有一會兒，吳憫忽地提着陳釀來了。他拉開殿門之時，糖醋魚的香味撲面而來，竟比禦膳房做在宮宴上的魚還要香些。

“兄長，你怎麼這會兒就回來了？”吳涵起身迎他。

邵清穎也站了站，彎了膝蓋行禮。吳憫擺擺手，跟她說：“柳姑娘不必多禮。”

他解了披風，拉了把椅子坐下，往手上吹了熱氣，輕輕搓着驅寒。

“宮宴上的推杯換盞，那虛假的笑臉和熱鬧，沒完沒了的祝酒辭……依我看卻比不得這裡的一張小桌，幾個親近的人，幾道好菜。”吳憫輕輕歎了口氣，“所以我離席了，早退。”

邵清穎默默給他添了副碗筷，“你來晚了，我們都開吃了。不過也不算太晚，二殿下點的糖醋魚還溫熱着。”

“那我就隻能以酒回報了。”吳憫笑着将裝着陳釀的酒壺放到桌上，三人各倒了一杯。

吳涵夾了塊魚肉到吳憫碗中，“柳姑娘做的，手藝真好。”

“确實，我早便聞見香味了。”吳憫嘗過，豎起了大拇指。

“兄長，今日宮宴，賓客來得齊全嗎？”

“很全，皇後都來了。”

吳涵怔了一下，“皇後娘娘？她竟出席了這種宴席？”

“嗯，誰知道她為何忽地肯現身了呢？”

邵清穎無聲地吃着菜，沒有搭腔。關于吳世平的皇後，她略知一二。

别的皇帝的皇後出身名門，是世家千金，吳世平的皇後都不是出自紫雲國的，而是來自西境鳳陵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