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清穎趕到清風殿時,裡頭安安靜靜的完全沒有騷亂可言。她心下稍稍一松,料想至少當下是沒有鬧出人命來。
清風殿院裡沒有人走動,邵清穎無聲無息地靠近吳憫的寝殿,開了一條門縫向内探了探情況。
吳憫寝殿裡是不需人守夜的,他已經歇下了,屋裡燭火滅了大半。
邵清穎靠近,輕聲喚了句,“殿下?”
吳憫擱在錦被外面的手微微動了動,似是聽到了她的聲音,但沒有力氣回答。他唇色發紫,額頭微微冒了汗。
邵清穎按住他的手腕把了脈,他的确是中招了,抹在書頁上的毒藥已經滲入皮膚之下,順着血液流動逐漸逼近心脈。
她想将百毒解喂給吳憫,但此刻已經有些遲了,邵清穎觀着他的情況,隻怕百毒解藥效沒能完全激發時,吳憫就要被麻痹了心髒一命嗚呼了。
邵清穎歎了口氣,她将吳憫的身子扶坐起來,手掌抵着他的後心,将一股内力注入了他體内。
她一直知道自己體内有股十分特殊的内力,不是後天所修,而是不知何時被不知什麼人傳遞給她的。
那股内力霸道強勁,運轉起來力量驚人,甚至可以通過接觸他人從而奪取其内力為己用。
這内力很邪,邵清穎是從前機緣巧合下在一次執行任務的過程中發現它存在于她的體内的。那時她的任務不順利,刺殺對象身邊護衛重重,她一擊不勝便想遠遁千裡,但身後追捕之人不斷。
她深陷重圍,雙拳難敵四手,軟劍舞得密不透風,格擋一衆包圍之人的刀槍劍戟。那股内力深藏于體内多年未顯山露水,但遇上困境時卻本能似的被激發了。
邵清穎無意間觸及了一人的身軀,她借着那力量,幾乎眨眼便吸幹了對方的内力。
彼時她一愣過後顧不得多想,如法炮制地以此法對付另一些包圍者,憑此打敗了他們人多勢衆的優勢,最後殺回去完成了對目标的刺殺。
不過她驟然吸納了多人的内力,稍稍松懈下來之後險些壓不住它們。
而她本來的那股内力邪就邪在,它很快地自行同化了多股外來内力,助她壓制住後漸漸化為溪流一般平穩地遊走于經脈之中,徹底穩定了下來。
邵清穎第一次意識到她的體内藏着何等可怕的力量,她不知其來處,不懂如何真正駕馭它,也從沒有将此事與别人提及。這東西古怪,令她心慌,故而甚少使用。
不過這些年過去,碰上的危機時刻多了,那股力量常常會在境遇不佳之時本能地爆發護她周全。因此邵清穎漸漸掌握了它的關竅,發覺了它的某些獨特用法。
比如,她能以内力為媒介,将吳憫現在體内的毒運轉到自己身上。
以她的身體想要承受毒素,或是逼出毒素,可比吳憫要方便多了。
邵清穎的手抵着他,内力驅動後流轉他的經脈,扼住毒性蔓延到心髒,然後連着他體内的内力和毒素一起吸納到自己身上。
這一過程持續得久了一些,她有顧忌,動作輕柔了點,以防傷着這位千金貴體的皇子。待到她停下手上的動作時,有汗珠倏地從她額角滑落。
吳憫無意識地向後倒進她懷中,邵清穎扶穩了他後又把了一遍脈,察覺到他的内力空了大半,但好歹毒素是清了。
她摸出柳佑給她的百毒解,這靈藥是不必給他服下了,邵清穎将藥塞入了自己的口中,化解過渡到她身上的毒素。
安置了吳憫之後,她悄聲走到桌案邊,處理了柳佑所說的那本抹了毒藥的書,而後便離開了清風殿。
回到拂雲殿中,邵清穎盤膝坐在床上,合目催動着體内的内力運轉,催化百毒解的藥效發作,盡快化解了她身上的毒。
幸好……邵清穎告一段落後幽幽睜開眼,邵風敬給她鍛造了一副幾乎百毒不侵的身子,在關鍵的時候還真能派上用場。
她倒頭睡上一覺,第二日再醒之時便也不覺得身子有異了。
不過,吳憫那邊有點問題,大清早的他的随侍之一默語咣咣地敲開了她的門,催促她快去看看他們大殿下。
邵清穎進清風殿時,守在床邊的思哲急忙給她讓開位置,“柳姑娘,您瞧瞧我家殿下這是怎麼了?昨日還好端端的,怎地忽然病起來了?”
“沒什麼大礙,不過是身子虛了點,像是染了風寒,别大驚小怪的。”吳憫無奈地看了眼那倆人,示意他們先出去。
邵清穎在床邊坐下診了診脈,吳憫隻是失了些内力,一夜過後尚未恢複,他多日來繁忙于政務休息不夠,又被昨日的毒素勾起了些風寒表症,乏力,咳嗽,身體虛弱了一點,但并無大礙。
她也算是松了口氣了……
“沒事,殿下放心,我開個方子給你調理兩日便好。”邵清穎說道:“有點咳嗽吧?我炖點雪梨給你喝。”
“多謝柳姑娘。”吳憫倚着床頭的枕頭,望着她微微蹙眉,“柳姑娘,你這又是怎麼了?臉色不大好。”
邵清穎頓了一下,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睜眼說瞎話道:“昨夜失眠,覺沒睡夠。”
“啊……”吳憫露出歉意的表情,“那今早豈不是将你吵醒了?”
“無妨。”邵清穎笑笑,“待我下午偷懶補個覺就好了。”
出于某種心虛,邵清穎借了清風殿的小廚房,寫了方子又親自煎了藥,還炖了一盅銀耳雪梨羹,端了給吳憫用。
吳憫道了謝,喝過了泛苦的湯藥之後再喝梨湯,壓壓舌尖的苦味。
“柳姑娘,我沒事了,你回去歇歇吧。”
“好,有事再差人來叫我。”
邵清穎确實是有點累,她的身體能化解毒素不假,那也是會有些後遺症的,她也需要時間徹底淨化。
但天不眷顧,她回到拂雲殿時,院裡站了個人,瞧着已經等候多時了。
柳朝陽穿着厚實的襖子,脖子上圍着一圈軟軟的毛領,手裡抱着隻暖手爐,正獨自站在她的院裡。
“娘娘怎麼不進去?站這兒多冷?”邵清穎走過去,兩人靠近後她低聲問道:“隻你一個來了?”
“是。”柳朝陽點頭,拽了她的手就往殿内走,“你一大清早的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