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邵風敬追問不休,想知道柳晴雲當時忽然用的是個什麼法子。
柳晴雲被他磨得不行,隻道:“鳳陵秘法,名為易乾坤。”
邵風敬還想再央着她傳授一二,但柳晴雲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勸道:“你現下的武功路數很好,剛正大氣,沒有再必要多學一門秘法。要知道它之所以被稱為秘法,自是有難以言說之處在。”
柳晴雲說到此處,頓了頓後注視着邵風敬,“保命為上,還是不要學了。”
邵風敬不解其意,但也沒有冒昧地繼續追問下去。
鳳陵使者秋季入京,時隔大半年,柳晴雲看過了落葉深秋,鵝毛大雪,以及初春的萬物複蘇,她就要返回鳳陵了。
吳世平送别她,在她離開前忍不住問道:“晴雲,你喜歡紫雲嗎?”
你喜歡這裡的人嗎?
“喜歡啊。”柳晴雲對他笑着,溫聲道:“我很喜歡這裡,可惜這裡不是我的家。”
吳世平點點頭,他很想說“這裡也可以是你的家,隻要你願意”。但是,這話還是沒有說出口,顧慮就和他的父皇打算将柳晴雲賜給他做妾時一樣。
看出他的失落,邵風敬在旁勸和,“沒事,紫雲與鳳陵毗鄰,江湖再見又不是難事。”
柳晴雲:“是啊,我們江湖再見。下一次來鳳陵,我做東,招待你們好好将鳳陵特色吃穿賞玩一個遍。”
他們就此分别了。
吳世平目送着使團離京出城,他對邵風敬說:“我很快要協助父皇監國了,再難有從前輕易便可離京遊玩的好日子。”
他拍了拍邵風敬的肩膀,“所以,與晴雲江湖再見的約定,就等着你去踐行了。”
邵風敬得意地笑笑,反手也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啊殿下,皇家富貴,桎梏也多,你保重,監國的時候别累着自己。”
三年後,彼時風雲谷初建,落腳西南邊境,邵風敬招攬了大批江湖勢力,給身在廟堂的吳世平提供幫助。
吳世平背靠江湖後起之秀的組織,穩坐東宮之位,監國期間廣受贊譽,着手鏟平朝野奸佞。他不好明着動手之時,便會委托邵風敬。
一日,邵風敬執行白日刺殺行動,帶了十幾個人在目标出城的必經之路上埋伏,結果對方明暗之地的護衛衆多,對京中連日的刺殺早有防範。
邵風敬反中埋伏被包圍,突圍厮殺之時,包圍圈外忽然被人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一道紅影倏地顯現,軟劍劃出,閃過一道犀利的鋒芒。
此人内息運轉,内力迸發,力道無比強勁霸道,一掌擊在目标身上,頃刻間化去了對方的功力。
哪怕許久未見,邵風敬也能一眼認出那人。
“晴雲!”
聽到這聲呼喚,柳晴雲動作一滞,扭頭望了邵風敬一眼,又着手解決護衛。
這場打鬥最後以柳晴雲一劍割斷刺殺目标的脖子結束。
戰後,邵風敬一行人撤離現場,抵達安全之地後,他總算有時間問一句:“晴雲,你怎麼在這兒?”
“許久不見,上京來瞧瞧你們。”柳晴雲道:“你與太子殿下都還好嗎?”
“我還好,太子殿下不太行。”邵風敬道:“方才就是我在為殿下拔除異己,如今京中情況複雜,殿下不日将繼承皇位,因着此事日夜難以安寐,着實辛苦。”
“這樣啊。”柳晴雲點頭,若有所思。
“晴雲,你不若此番與我一同回去,殿下見着你肯定欣喜。”
柳晴雲“嗯”了一聲,笑道:“那是自然。”
吳世平見了柳晴雲後的确欣喜異常。三年不見,柳晴雲越發明豔漂亮,站在他面前的一瞬間,他一千多日的思念與記挂如洪水一般傾瀉。
他想要擁抱眼前人,但他克制住了。他看到柳晴雲微微笑着問候他,笑意直映入了他心底。
柳晴雲留在京中暫住,邵風敬為她安排了處小院,位置離皇城不遠,吳世平得了空便來小院與柳晴雲一起吃吃飯喝喝茶。
不過他每次來時都能撞見邵風敬也在此,兩人常比試切磋,劍舞紛飛。
吳世平拎着大包小裹的上門禮,站在院裡牙根癢癢地瞪着邵風敬,但對方對此完全免疫。
當日,三人就在小院中用了晚飯,柳晴雲備下了豐盛的酒菜。
“這酒是我從鳳陵帶來的,與紫雲酒釀不大一樣,更濃烈些。”柳晴雲先給吳世平斟了一杯,“殿下嘗嘗。”
吳世平樂呵呵地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這酒的确烈些,冷不防嗆得他咳了兩聲。
“好酒,好酒。”吳世平還是連連稱贊道。于是柳晴雲便笑盈盈地又給他倒了數杯。
那一晚,柳晴雲有意無意灌了吳世平好些。吳世平連日來疲憊不堪,在酒水作用下放松了些,沒多久就醉意上湧,伏在桌邊睡了過去。
柳晴雲輕輕搖晃了幾下他,吳世平睡得沉。她說:“風敬,我們送殿下回宮吧。”
“天色已晚,宮門早已下鑰,我們便不要折騰一趟了。”邵風敬撐着頭坐在桌邊,也是昏昏欲睡的,“晴雲,你院裡還有間閑置的屋子,叫殿下将就一晚吧。”
“可是……”柳晴雲還想說什麼,轉念又将話語咽了回去。
“你是怕殿下留宿在此不方便嗎?那我也留下一晚,我來照顧他。”
“不,沒什麼。我去收拾。”
邵風敬望着她匆匆的背影,心下奇怪感油然而生。他感覺柳晴雲是想借着送吳世平之機進宮。
可是,她進宮做什麼?
柳晴雲收拾過房間,邵風敬扶起吳世平進屋安置,之後陪着柳晴雲在院中站了一會兒,醒醒酒。
“月色不錯。”柳晴雲淡淡道:“風敬,你也早些休息。”
“晴雲。”邵風敬忽地問道:“你此番真的隻是來看望我們二人嗎?”
“這是何意?”
“你是不是有事需要幫忙?”邵風敬直言,“說說看,我幫不了的,殿下也許可以。”
柳晴雲笑了聲,轉過頭用彎彎的眼睛望着他道:“想多了吧,少年,我答應過要招待你們來鳳陵,但你們太忙了沒空赴約,便隻能我帶着特産前來兌現承諾啦。”
“哦……”她這麼說了,邵風敬也不再多言。鳳陵的酒水後勁很大,他這會兒困意上湧,與柳晴雲又說了幾句,便互道晚安了。
吳世平第二日醒來時,床頭放了碗溫熱的蜂蜜水,是柳晴雲給他準備的。吳世平喜滋滋地一飲而盡,甜味直沖進心裡。
他還靠在床上回味的時候,邵風敬開門進來,“殿下,該回宮了。”
“好。”吳世平下床,“昨天你怎麼沒送我回宮去?”
“天太晚了,你又難得睡得好。”邵風敬說道,忽然又想起了柳晴雲昨夜的異狀,雖然她否認了,但邵風敬還是把事情告訴了吳世平。
他說道:“殿下,晴雲這次似乎懷揣心事而來,我沒能問出來,有機會你再問問吧。”
“心事?”吳世平點了下頭,放在心上了,“回頭我再打探一下。”
但是還沒等吳世平開口打探,沒過兩日,柳晴雲提出想要進宮。
吳世平覺出不對勁了,聯想到邵風敬先前告訴他的話,他覺得柳晴雲費盡心思要入宮,一定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原因。
他二人一合計,應了柳晴雲的請求,由邵風敬帶着太子令牌親自接了她進到東宮。但他接了别的任務,沒有陪着兩人一起。
當日柳晴雲又帶了酒釀,晚膳時故技重施頻繁給吳世平敬酒。等他醉倒後,柳晴雲就悄悄摸進了吳世平的書房。
她查看書房中的諸多卷宗分類,目标明确地在尋找着什麼。最終她視線停留在一處,拿起了那份卷宗。
是紫雲與鳳陵邊界的布防圖。
柳晴雲正要翻開來看,書房的門突然被人推開。她連忙看去,竟發現方才醉的不省人事的吳世平站在門口,目光定定地朝她看來。
吳世平看見她手中拿的東西,似早有預料般,無奈地歎了口氣,“是鳳陵王派你來的?我即将繼位,國内情勢複雜,他想趁機在邊境發起戰争,趁亂侵占紫雲領地嗎?”
“紫雲新君将任,周邊國家蠢蠢欲動的不隻鳳陵。可是你們晚了一步,早在你來之前,風敬便助我平息了不少内憂外患。近日來京中局勢逐漸穩定,你們打錯算盤了。”
柳晴雲攥緊了手中卷宗,“即便如此,這卷宗我也要帶走。”
吳世平問:“晴雲,是鳳陵王逼你的對嗎?你有什麼麻煩可以告訴我,我幫你一起解決,你不要怕,不要被鳳陵王利用。”
“你幫不了我,殿下。”柳晴雲搖了搖頭,她向吳世平道歉,然後飛快掠過他身邊逃了出去。
吳世平在她身後幾乎喊破了嗓子,“晴雲,你回來!”
柳晴雲在宮宇之上飛檐走壁,邵風敬趕在宮中侍衛到來前出現,半空中就攔住了她的去路。
“殿下與我猜測,若你來意不純,便很大可能是受命于鳳陵王,前來竊取邊境情報。”邵風敬歎了口氣,“看來我們沒有料錯。晴雲,為什麼是你?”
“我的家人被扣留在鳳陵王宮裡,王隻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叫我帶着他想要的東西回去領人。”柳晴雲說完便垂着頭,緊抿着唇,将唇色抿得發白。
再擡頭時,她眼睛濕漉漉的,邵風敬心都顫了一下。
她說:“風敬,你不要攔我,我必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