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幾年前,邵風敬與吳世平結識于江湖。彼時他們尚且年少,性情相投又交談甚歡,便結為了兄弟。
吳世平那時尚未成為太子,得了空閑便隐姓埋名離開京城遊曆,與闖蕩多年的邵風敬為伴,從他那兒聽來了很多奇聞異事,與他一起看遍了紫雲繁華,賞天下盛景。
遊曆期到,吳世平即将回到京城,他邀邵風敬一起,邵風敬應了,卻沒想到對方直接将他邀入了皇城。
直到看見皇宮内院中的人對吳世平高呼“殿下”,邵風敬才意識到自己機緣巧合結識了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後來吳世平成為了太子入主東宮,邵風敬便成為了他在江湖上的絕對助力,為他擺平了很多儲君不方便親自處理之事。
吳世平坐穩了東宮之位,深受朝野信任,又得百姓愛戴,誰都相信他會成為一代明主,開創盛世,邵風敬也一樣。
紫雲的實力越發壯大,周邊諸國紛紛前來朝拜。其中西域諸國之首的鳳陵也同樣派人來朝拜,出使者是鳳陵的一位聖女,臨行前剛被鳳陵王冊封為公主。
鳳陵朝拜示好,想與紫雲共建一條長久的通商之路。而此番出使而來的聖女更是被進獻的絕代美人,意欲與紫雲皇室聯姻。
吳世平奉命在國都城門迎接使團,邵風敬則在人群中湊熱鬧。他與儲君相熟,即便湊到了儲君跟前也沒人攔他。
十七八歲的少年也愛八卦,邵風敬背手站在吳世平身後一步,帶着好奇的意味低聲說道:“聽說鳳陵來的公主十分漂亮。”
吳世平負手而立,目視前方面不改色,一派高貴端莊,卻低聲回了一句:“有多漂亮?”
“一會兒瞧見便知道了。”邵風敬說:“總之我聽聞是大美人。”
不消多時,使者到來,乘坐着火紅車轎,走在車轎前後的随從們都身着異國服飾,有着别樣風情。
就見轎簾被輕輕掀開,裡面之人緩緩探出頭來,被人攙扶下轎。這就是傳說中鳳陵那位十分漂亮的公主了。
吳世平不動聲色地多打量了幾眼,這位公主身着大紅廣袖衣裙,腰帶上墜着零碎的銀飾,叮叮當當的,裙擺拖得很長。她臉上戴着一層薄薄的紅紗,輕掩面容,透着神秘。
她站定在吳世平的面前,同樣打量着這位紫雲太子,随即伸手将面紗解下,兩手交疊在身前屈膝下拜。
“太子殿下。”聖女聲音清澈柔軟,像是流淌過西境全域的潺潺河流。
在看見對方容顔的一霎那,吳世平的眼睛倏地睜大了。
他看見對方低眉淺笑,臉頰不自覺有些發燙,心中卻還暗自責怪今日的大太陽,照得他快要中了秋老虎。
他看這位公主時,隻覺着她周身都溶在光芒之中,閃閃奪目,她本身便是一束絢爛的光芒。
站在他身後的邵風敬同樣看呆了眼,但他反應過來的要快一些,在後面快速戳了一下吳世平的背,示意他回神。
吳世平趕忙與人寒暄,“公主殿下不必多禮,遠道而來想必辛苦,城中驿站内已布置好了,公主可先行休息,傍晚時我會設宴款待公主。”
“有勞太子殿下。”聖女聲音柔軟,淺笑動人。
待使團一行人安頓進了驿站,周遭沒有外人了,邵風敬忍不住掩面而笑,“殿下,你方才可太丢人了。”
吳世平瞪他,“雖然我沒有回頭瞧你,但我料想你也好不哪裡去。”
邵風敬聳肩,“可我又不是太子,不必在意丢人。”
“可你是紫雲的人,站在我身旁便是同樣代表紫雲。”
“唉,這話說得我壓力便大了。”
傍晚,驿站内設宴替使團接風。
席上餐食多是鳳陵特色,吳世平特意安排的,擔心聖女一時間吃不慣紫雲的飯。
聖女謝過太子關愛,在席間與紫雲接待的人觥籌交錯,相談輕松,他們聊起了各自的家鄉,氣氛很是悠然。
席間,吳世平和邵風敬得知了聖女的名姓。
晴雲,柳晴雲。
接風洗塵後,吳世平回宮給父皇複命,陛下問起聖女之事,吳世平略帶羞澀地說柳晴雲長得極美。
他的父皇點了點頭,說鳳陵有心了,還說擇日要迎柳晴雲進宮封個貴人。
吳世平當即怔住。
他的父皇有些奇怪地望着他,“你難道覺着,鳳陵派一位公主前來出使就真的隻是商談通商嗎?這分明是要聯姻,你何至于那麼驚訝?”
吳世平像是被雷劈了一樣,頓時就蔫了。是啊,他怎麼疏忽了這點。
他的父皇瞧着他那副樣子,很是好笑,直言道:“怎麼,聽你将那公主描述的天仙似的,可是中意人家?”
“兒臣……兒臣……”吳世平半天也沒憋出一句話來。
“若你中意她,将她賜予你也可,總歸鳳陵就是想與皇室聯姻,選定誰都一樣。”
聽聞父皇的話,吳世平眼中亮光,隻是還沒來得及謝恩,就聽他父皇又說:“不過你得抓緊先娶個太子妃,再迎那個聖女做妾。”
“妾?”
“不然,你作為儲君,難不成要令一個異國公主做未來的紫雲皇後?”
吳世平猶豫再三,“兒臣雖中意公主,卻不想勉強人家做妾。我們就當她是單純來出使的使者,人家如何來的,便如何好好送回去。”
“勉強?”皇帝笑了聲,“你不若去問問她的意思,做未來帝王的妾室,她會不願?”
吳世平搖了搖頭,“我不願。”
他的父皇不置可否,摸不清現在年輕人的心思,但總歸這都不是什麼大事。
“随你去,這事交由你辦。”
柳晴雲駐京的時日,吳世平閑暇時便往驿站跑,邀她去京城四處遊玩,邵風敬也跟着他們一起。
漸漸地他們熟絡起來,發覺柳晴雲并非他們傳統印象之中的公主,她愛熱鬧玩耍,瘋鬧起來比吳世平和邵風敬一點不差,能吟詩作對,能豪飲杯酒,是個性情中人。
還精通武學。
柳晴雲習得許多鳳陵王室秘法,身法奇異,功力不淺,這一點對邵風敬而言有着緻命的吸引力。
邵風敬總要拉着她讨教,二人切磋互相不落下風,吳世平在旁拍手叫好。
那段時日過得屬實暢快,邵風敬看向柳晴雲的眼中是帶光的,吳世平亦是。
後來有那麼一次,距京城百裡外有個多山小郡,這些日子山匪橫行,搶劫殺掠山下平民,吳世平奉命前去調查。
他帶了一隊人,喬裝改扮到當地打探情況,邵風敬和柳晴雲也在其列。他們追蹤着山寨所在之地,卻意外被寨中人發現了行迹。
此行本意是要探查情況回去上報朝廷,卻陰差陽錯地變成一行人直接動手剿匪了。
寨中近百号人,數量是吳世平所帶随從的五倍,他們借着夜色高舉火把,将吳世平圍困在其間。
吳世平拔劍抵擋,但奈何實力有限,内力不濟,逐漸被圍攻得顯出狼狽。
正這時,他背後傳來了道熟悉的笑音,“殿下你的确是個治國理政的人才,卻不太能做馳騁風雲的俠客。”
“啊。”吳世平感覺到邵風敬與他背對背相靠住,他松了口氣,放心地将背後交付,“這不是得需你來互補嗎?”
邵風敬大笑,橫劍格擋住劈面而來的刀斧,“這話可不敢當,你可是未來要坐上帝位之人,我豈敢與你互補啊殿下?”
他一腳踹飛了面前的小土匪,回身查看吳世平的情況,又替他擋下了即至的攻擊。
吳世平高聲承諾:“日後我在廟堂,你在江湖,我自坐明堂之上,你逍遙天地之間,你我是對半互補,天下均分,平等得很。”
“哦?如此,我再行于江湖間,可就要拿殿下的名諱當作護身符,嚣張橫行了!”邵風敬笑着,不忘提醒一旁的柳晴雲注意防護。
柳晴雲似笑非笑,她一身紅衣在火光照射下鮮豔奪目,裙擺飛揚着。
一柄軟劍自腰間抽出,她握着劍柄,身形與劍勢皆靈活如蛇地遊動,劍尖割破了敵人的喉嚨,濺出了血花灑落衣身,卻也不覺明顯。
柳晴雲美目微彎,斥了他倆一句道:“處理了當下再徜徉未來吧!”
“晴雲說得是。”邵風敬轉頭對吳世平說道:“殿下,你可顧好了你自己,我要發威了,顧不上你。”
說罷,邵風敬頂着刀光劍簇移動到柳晴雲身畔,二人打着配合将周圍一圈的土匪撂倒。
吳世平啧了一聲,喊道:“我怎麼覺着你重色輕友呢?”
這話,邵風敬全當聽不見。
便是此時,柳晴雲第一次在他們面前使用了自己獨特的内力,她習得并精通鳳陵秘法中最神秘莫測的一種——易乾坤。
她吸納了土匪的内力化為己用,又驟然爆發了這股力量将周圍一圈的人全部震開,當即将數倍之敵壓制得東倒西歪。
邵風敬目瞪口呆,心想這是什麼功法?
他道:“晴雲,你……你這……”
“之後說。”柳晴雲目不斜視,借機在他們之中揪出了那個做老大的,擒賊擒王勒令底下衆人不得妄動。
她紅衣翻飛,軟劍繃直了抵着土匪頭子的心口,控住了局勢。
而邵風敬趁着那群人一愣神之時,身影飛速閃過,将他們一一打倒了。吳世平帶來的人立刻取了繩索将他們捆作一團。
土匪寨四周火光沖天,落地的火把點燃了山中草木,在這一幕血紅夜色下,柳晴雲與邵風敬、吳世平目光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