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涵猜出那是習武之人的内力，他一時顧不上去感歎這股内力的強大，而是意外相處多時的柳姑娘竟然擁有這力量。

他清晰地感覺到内力在他身體之中遊走，似乎将他沉疴多年的頑疾都沖刷幹淨了，吳涵覺得身體從未有過的輕松。

邵清穎用内力為他洗經伐髓，然後将積壓的毒素傳導到自己身上。一輪下來之後，她收手，輕聲詢問吳涵的狀況。

吳涵還有些錯愕，他定定地回眸看着邵清穎，“柳姑娘，這也是奇妙的醫術嗎？”

“你當知不是的。”邵清穎笑了笑，甩了甩毒素入體後變得發麻的手，“先前不敢用這種方法給你逼毒，我怕你身子弱，内力直接将你沖走。但調理過這些日子後便不一樣了，如今你也算是大好了。”

邵清穎走到桌邊，找了紙筆唰唰地寫下全新的藥方，“之後也要好好服藥，缺什麼少什麼就直說，你畢竟是皇子，照顧好自己。”

事到如今，吳涵終于覺出不對勁了，她從邵清穎的囑托中聽出來告别的意味。

“柳姑娘，你是……要離開了嗎？”

“是啊。”邵清穎點了點頭，“宮中非我容身之地，我自要歸于江湖。”

她并無久留之意，“大殿下的委托，我今日便算是完成了。保重，祝你早日脫離深宮紛亂，過上淡泊平靜的人生。”

天就要亮了，她還要再去與柳朝陽正式告個别。

冰沁殿一切如舊，一點沒有今夜剛剛被襲擊過、主位娘娘被刺殺的慌亂感。邵清穎再次輕而易舉地進到了柳朝陽的寝殿。

“你怎麼也沒睡啊？”她看着坐在妝台前一臉憔悴的柳朝陽，歎了口氣問道。

柳朝陽被她的聲音驚動，灰敗着臉色轉頭向她看過來。她隻穿了一身白色的裡衣，發髻早也散開了，一頭長發披散着，發尾搖搖晃晃，臉又拉的那麼長，跟怨鬼一樣。

她不該坐在寝殿裡，該是從古井裡冒頭才是。

邵清穎：“……怎麼了？”

“你還問怎麼了？”柳朝陽騰地一下站起來，兩步朝她走來，雙手伸那麼長，掐在她的脖子上一頓猛搖。

邵清穎：“……”

“你今晚在搞些什麼？你知道鬧出了多大的陣仗嗎？陛下頂了很大的壓力才壓下了這一出，他非要把你帶回拂雲殿……”柳朝陽松開她，上上下下察看她有無異狀，“你有怎麼樣嗎？有被逼供嗎？”

“沒有。”邵清穎哭笑不得，“陛下就是在我面前憶往昔歲月，我嘛……我在找不同。”

柳朝陽：“……？”

“你怎麼樣了？”邵清穎看了看她脖子上已經被包紮好了的傷，“應該沒有大礙吧？我出手很有分寸的。”

“呵。”柳朝陽冷眼瞪她。

“言歸正傳。”邵清穎說道，“我很快就要出宮了，等天亮就走。”

“陛下同意了？”

“否則我還能在宮中自由行動嗎？”邵清穎笑笑，“我與他約定，我去替他達成舊日未成之事，事成之後他放你離開。”

柳朝陽愣住，“你說什麼？”

“他好歹是一國之主，金口玉言，不會信口騙人的。”邵清穎自顧自說道，“等他放你離開，你便叫柳絮和佑哥哥辭官吧，你們一家離開京城吧。”

“這話怎麼說的這麼突然？”柳朝陽一時反應不過來，“你接下來要去做什麼？”

“嗯……先回一趟風雲谷，再去鳳陵逛逛吧。”邵清穎計劃着，“聽說鳳陵那邊正在舉辦比武大會，我去湊個熱鬧。”

柳朝陽：“……你又在說什麼瘋話？事到如今你竟然還想着要去湊熱鬧？”

邵清穎無奈道：“我在你眼中就是如此不靠譜嗎？”

“……倒也不是。”柳朝陽陷入沉默，至少邵清穎設計的今晚這麼一出，已經撇清了她與風雲谷的關系，這一點邵清穎算得很盡。

“我去鳳陵查事，順利的話，也許……”邵清穎看向正急切等待下文的柳朝陽，“也許，風雲谷與朝廷之間的恩怨就會齊齊掉頭轉向某個第三方呢。”

柳朝陽再次懵了。

邵清穎無意多解釋，她隻是來向柳朝陽報平安，順帶告别。至于江湖上的恩怨，那些和柳朝陽這個真正的世家貴女沒有幹系，她無需知道。

“我會完成與陛下之間的約定。”邵清穎臨走前說道，她笑着與柳朝陽擺手，“朝姐姐，你就再忍耐些時日，我一定接你出宮。”

柳朝陽扶在門邊，眼見着那個姑娘在天光微亮中走遠，轉角再瞧不見了。

“我相信你。”柳朝陽仍然站在殿門邊，一半的身影迎着初升的光亮，一半背對着身後的幽暗，“我等着你，清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