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白衣上染了滿身血紅的少主。
初陽瞳孔一縮,他看見少主腳下踩着一個人,是楚平。他遠遠地聽見了少主在說什麼,他聽不清,但應當是在逼問什麼。
楚平手腳的經脈被挑斷了,他躺在地上,嘴角不斷滲着血。
邵清穎垂頭看着他,“你選擇背叛,真的隻是為了易乾坤嗎?”
楚平笑了一下,說:“是”
“比起與他的情誼,功法秘籍真的那麼重要嗎?”
楚平頓了頓,“人各有志,江湖中人,無一不對神秘的功法感興趣。我也一樣。”
“這樣啊。”邵清穎點點頭,“你太心急了,也不夠坦誠。真這麼想要易乾坤的話,早點說出來多好,與我說。”
楚平自從敗下陣後,臉上一直強撐的無所謂的笑意忽然就散了。他愣了愣,問道:“你說什麼?”
“易乾坤并非人人皆可修煉的無上秘法,很多人都折在這上頭了。”邵清穎說道,“但我從很多年前便練成了,無師自通。”
楚平的瞳孔微微顫着,“是夫人傳遞給你的?不可能,你當年那麼小,柳晴雲将那股内力給你,她那是想要你死!”
“也許吧。”邵清穎淡淡道,“但我不在乎,因為我活下來了。”
楚平不死心地問道:“如果我早知你習得了秘法,如果我向你讨教,你真的會将其中的玄妙告知我嗎?”
“會。”邵清穎點了下頭,“對我而言,易乾坤并算不得什麼。”
楚平自嘲地笑了起來,笑着笑着便嗆咳着吐出血沫,他别過臉去,擡手掩住面孔。
他舍近求遠,背叛多年老友,接受了鳳陵王的籠絡,全部都以得到易乾坤為代價。
但最後他究竟獲得了什麼?
“清穎。”楚平的聲音嘶啞到了極點,他仰面望着那個女孩,緩緩說道:“我看着你從小長到大,風敬打罵你的時候我總攔着。我背着你摘過樹上的果子,你練武時受傷,我給你上過藥……”
邵清穎慢慢捏緊了拳頭,默不作聲地聽着。
“所以——”楚平提出最後的要求,“看在過去的情分上,你能不能給我一個痛快?”
邵清穎緊抿着嘴唇,她持劍的手擡起,她聽見自己回答:“好。”
初陽看着少主一劍割斷楚平的咽喉,楚平死了,邵清穎越過他的屍首朝這邊走來。
“給他收屍。”邵清穎吩咐初陽道:“然後……”
初陽等着她的後話,但她卻搖了搖頭,“罷了,沒什麼。”
初陽愣了愣,也沒有再追問。他看着邵清穎獨自向着居住的院落走去,那抹被血染成的紅色在傍晚時分越發黯淡。
邵清穎回了自己在深谷之中的院子,這裡久無人打掃,已經顯得荒涼落敗了。
她推開了房門,木門咯吱咯吱地響着,裡面四處蒙了一層灰塵。
邵清穎簡單收拾了一下,燒了幾大桶的熱水倒進浴桶裡,解去一身血腥味的衣裳,她邁入了熱水中,整個身子都沉下水面了。
她擦洗着皮膚,在鳳陵王宮中被箭矢刺穿的傷口神經性的疼了起來,她不由得皺起了眉。
泡過澡後,邵清穎找了身幹淨的衣裳換了。她坐在妝台前,拿布巾緩慢擦拭着頭發上的水。
房門被敲響了,初陽小心翼翼地探了個頭進來,“少主?”
“進來。”邵清穎掃了他一眼,“谷中的屍體處理了嗎?”
“正在處理,少主放心。”初陽說道,“那個,楚前輩的屍體已經收斂過了,就葬在谷中劃出的那片墳地行嗎?”
“嗯。”邵清穎應了一聲,“還有跟着楚平鬧的那些人,也都一起葬到墳地去吧。”
“啊?他們……也配進我們谷中的墳地嗎?”
邵清穎頓了頓,“特意拉他們出谷一趟,太費工夫了。”
“不費吧……我可以将他們運到亂葬崗去,一把火燒了也行。”
邵清穎涼涼地瞥他一眼,初陽立馬止住話,“好的少主,我連夜将他們葬去墳地。”
“嗯。”
初陽馬上要撤出去的時候,門又被敲響了。
廣弦探了個頭,說:“少主,谷外有人要見你。”
“誰?”
“吳憫。”
邵清穎:“……嗯?”
她瞥向初陽,“你之前把殿下安排到哪兒去了?”
初陽頓了一下,冷不丁地一拍腿,“完了,我之前說要給他發射信号來着,忙起來後我給忘了!”
他反身就要往外跑,邵清穎叫住他,“我去迎迎吧。初陽,你将我隔壁那間屋子收拾一下,安頓他今夜住下來。”
初陽遲疑,讓吳憫單獨見少主的話,那家夥不會告狀吧?
邵清穎往谷外迎,天色沉悶了一個下午,這會兒慢慢飄下了雪花。她走在風雪裡,雪白的身形融合在了此情此景中。
吳憫垂手站在谷外,風吹着他的披風獵獵作響。
許是外頭太冷了,他這會兒臉色瞧上去有點發白。
邵清穎走過去,“殿下,等久了吧,冷嗎?”
吳憫瞧着她,“你受傷了嗎?”
“我……傷了一點,不嚴重。”
吳憫“嗯”了一聲,“那我方便進去嗎?”
“當然可以,我就是來接你的。”邵清穎側過身為他引路,“殿下,請。”
初陽帶着人動作很快,谷中橫着的屍體已經被清理幹淨了。
邵清穎對身側的人說:“殿下,有些地方血迹還沒有沖刷幹淨,你别四下打量了,别瞧見那些血腥。”
“嗯。”吳憫嘴上答應着,但還是忍不住張望着,“你們谷裡經常這個樣子嗎?”
“唔……見血的事總有,但這種程度的我也是頭一回見。畢竟是鬧造反嘛。”邵清穎輕描淡寫道。
吳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掩唇輕輕咳了兩聲。
“着涼了?”邵清穎問道,“一會兒我叫人煮點熱姜湯送來。”
“不是着涼。”吳憫擺擺手。
邵清穎挑眉,“那是什麼?莫非是被血腥氣嗆的?”
吳憫輕笑了一聲,“哪就那麼嬌貴了,隻是……”
“隻是什麼?”
吳憫無奈地歎了口氣,“你那個好搭檔啊……”
邵清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