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姑娘，太冷了吧，你進車裡來，換我駕馬吧。”吳憫掀開轎簾說道。
“不用，不冷。”邵清穎把他推回去，轎簾放下拉嚴實了，“燒着炭火盆呢，别漏風進去。”
吳憫便隔着轎簾與她說話，“這一路，盡是你照顧我了。我有點慚愧……”
邵清穎笑了聲，“慚愧什麼？你才在江湖中行走過幾日啊，表現挺不錯的。”
吳憫苦笑，“哪有什麼表現啊……”
午後，馬車晃晃悠悠地進入了紫雲京城，邵清穎看着主街上多了好些賣煙花爆竹的攤子，家戶門上也都貼了紅色的春聯，上面寫滿新年祝福的話。
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殿下，要過年了。”
“是啊。”吳憫也往外望了望，“還有五日，便是新年。”
“宮中的年宴一定很熱鬧吧？”邵清穎問道。
“與其說是熱鬧，不如說是喧鬧。”吳憫笑笑，“皇親國戚請來一堆，塞滿了整個宴會廳，推杯換盞的恭維話說不停，場面活兒做多了也挺煩的。”
“啊？”邵清穎笑道：“殿下，這種事與你而言是少不了的，你現在便嫌煩了，以後幾十年可要怎麼辦好？”
“所以我希望父皇長命百歲，把煩人的活兒多頂幾十年。”
邵清穎打趣道：“陛下聽見這話可要頭秃喽。”
皇城的大門敞開，邵清穎和吳憫換了位置，吳憫将車駕進了宮門。
吳憫：“邵姑娘，其實你不必躲着的，你回宮來又不是見不得人。”
邵清穎道：“還是少吓唬人吧，我悄悄的來，辦完事再悄悄的走，不惹閑話。”
吳憫“哦”了一聲，有些失望似的，不再說話了。
紫宸殿外，邵清穎下車時便已經戴上了面紗。吳憫與她一起進去，揮退了殿内的所有人。
吳世平擡眼看過來，“你們回來了。”
他從龍椅上站起來，“清穎，聽說你在鳳陵王宮裡大鬧了一場啊。”
“陛下在鳳陵境内也有眼線？”邵清穎道。
“是你這次掀起的風波太大了。”吳世平說道，“鳳陵王宮中沖出去百餘個高手，皆是在江湖上銷聲匿迹多年的，這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樣傳開，現在誰又不知道呢？”
“坐。”吳世平指了指茶桌，三人落座，他親手泡了茶，第一杯遞給了邵清穎。
“清穎，你此去鳳陵，事情都查清楚了嗎？”
“查清楚了，不過沒親口說給邵風敬聽。他死了。”
吳世平剛飲下的一口茶全嗆了出來，“什麼？！”
邵清穎看了眼他驟然變色的神情，“不過我覺得他也未必是真死了，反正我把事情寫在了留信中，他若活着自然就看見了。”
吳世平瞳孔狠狠震了一下，情緒大起大落的心髒都抽緊了。他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抖着，哆嗦着将茶水送到嘴邊，想壓壓驚。
“還有一件事。”邵清穎不緊不慢地抿了抿茶，說道：“我見着柳晴雲了，她活得還挺好。”
“噗！”又一口茶噴出來後，吳世平将茶杯徹底放回桌上，手直接捂上了心髒，眼前一陣發黑。
吳世平動了動嘴唇，想問什麼沒問出來，邵清穎便已經點頭道：“是真的，毋庸置疑。”
吳世平：“……”
吳世平：“啊，都活着呢。”
吳憫閉了閉眼，完了，他父皇瘋了。
“陛下，我還有一事。”邵清穎說着，眼瞧着吳世平面容呆滞地朝她望過來。
邵清穎：“……”
她有點懷疑，吳世平這會兒還能聽懂她在說什麼嗎？
算了，管他呢。
“鳳陵王預謀着要組建一支修煉易乾坤的軍隊，用來攻打紫雲。”
吳世平：“……啊。”
吳憫看不過去了，“父皇！”
“啊，易乾坤……軍隊。”吳世平振作起來，先将旁的念頭抛在一邊，“鳳陵王手中應該已經有了這樣的一支軍隊，隻是人數上面大約不夠充裕。”
“依我拙見，與其等着他繼續争取時間培養殺器，不如先下手為強。”邵清穎說道。
吳世平神色凝重，“你是說……”
“我也隻是建議。”邵清穎喝着茶，慢悠悠說道，“但陛下若不願率先發起攻擊，你也可以學鳳陵王，選拔些人才上來，由我教習。”
吳世平愣了一下，“你教習……易乾坤？”
“怎麼？”
“那可是秘法，江湖最高級别的。”
邵清穎冷笑了一聲，“狗屁的秘法，害人不淺。”
吳世平頓了下，“容我想想，清穎，你先在宮中住下，就還住拂雲殿吧。”
“不，我去住冰沁殿。”邵清穎說道，“陛下還記得我去鳳陵前，你答允了我什麼嗎？如今我辦成了事回來，陛下可會兌現承諾？”
吳世平點頭，“自然會。”
“那好。”邵清穎笑了笑，“新年之前我就會送柳朝陽出宮，新年之後，陛下挑選時間和理由，處置雲嫔娘娘的後事吧。”
吳世平答應了。
今日要轉達的事，邵清穎已經說完了，既然吳世平說他還要考慮，邵清穎便告辭離開了。
吳憫也起身，與邵清穎一起出了紫宸殿。
“你要去看看二殿下嗎？”邵清穎問。
“嗯，你要一起嗎？”
“我就不去了，我去見見朝姐姐。”
吳憫點了下頭，“那好，那我們便在此分兩路走吧。”
“好。”邵清穎笑笑，轉了身。
吳憫目送她兩秒，忽然問道：“新年之前，你不會離宮吧？”
邵清穎停了一步，“應該吧。”
“那……年宴那天，我們聚一聚。”
邵清穎回眸看了他一眼，輕輕“嗯”了一聲，“好。”
她貼着朱紅的宮牆邊兒走，輕車熟路地來到了冰沁殿外。她走了沒有很久，這裡自然也沒有任何變化。
邵清穎邁步跨過宮門的門檻，走到柳朝陽的寝殿外，正瞧見柳朝陽倚在殿門口，手中抱着隻暖手爐，雙目空空的望着不知什麼地方。
“朝姐姐。”
柳朝陽聽見聲音後便是一愣，驚訝地朝她望過來，“清穎，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邵清穎笑笑，“答應你的事也成了。”
“真的？”
“真的。”邵清穎沖着殿内擡擡下巴，“收拾收拾吧，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