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經驗選取藥材,想根據自己對毒素的反應配比解藥,但選擇期間,她冷不丁往滴了血的水盆中瞥去,竟發現黑血漸漸被水融得褪去紫黑,變回正常血液的紅色。
邵清穎一怔,恍然想起自己是被後天淬煉出的一副百毒不侵的身軀,她的血液中曾經融入了大量的毒藥,又融入了同等的救命解毒的靈藥。
她的血液中至今還殘留藥物的效用,助她百毒不侵,幾乎等同于百毒解。
邵清穎一拍桌子,頓悟了似的,把一旁的思哲吓了一跳。
“不用配了,省藥材了。”邵清穎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邵風敬對她做過很多過分的事,但時至今日,她終于發覺邵風敬做對了一件事。
“你們應當有普通解毒藥物的配方吧,給我取個幹淨的容器來。”邵清穎說着,取刀來在手腕上又劃了一道。
血滴落,思哲趕緊找器皿接着,“柳姑娘這是何意?”
“我的血裡有能解毒的藥效存在。”邵清穎簡單解釋了一句,加快血液流出速度,“回頭拿給軍醫,叫他們摻進軍中的解毒藥丸裡。”
思哲點頭,“我明白,多謝柳姑娘。”
正這時,床那邊微微發出些聲音,吳憫悠悠轉醒,有些茫然地睜開眼,半晌才意識到自己是在營帳之中。
邵清穎向那邊瞥了一眼,封住手臂上的一處穴道止血,将衣袖放下擋住傷痕,便朝他走了過去。
“醒了,祖宗?”
吳憫慢慢将視線轉動到她的臉上,動了動嘴唇,聲音沙啞的喚了一聲,“邵姑娘……”
“嗯。”邵清穎笑了笑,指了指食盒,“身上還疼嗎?餓不餓,起來吃點東西?”
“一時還吃不下。”吳憫輕聲道,“你怎麼來了?”
“我來接你,回京。”
吳憫微怔,“回京?”
“邊境現在打亂了套,聽聞朝野上下都很憂心身處前線的你,怕他們未來的儲君有個三長兩短。”邵清穎說道,“所以,我來接你,送你回京。”
吳憫頓了頓,片刻後道:“我不能走。”
邵清穎一挑眉。
“邊境戰事未平,我不能丢下紫雲的将士,獨自回去京城尋求安穩。”
邵清穎笑笑,“這回複在我的意料之中,不過殿下也不必急,待你傷勢好些,我們再談。”
“邵姑娘,謝謝你的關心,但真的不必再談。我意已決,我會與我軍将士共進退。”
思哲在一旁勸道:“殿下,你便随柳姑娘離開吧,前方有我們,殿下保全自己才是最要緊的。”
吳憫沒作聲,邵清穎瞧着他那副堅持的樣子,真是犟得厲害。
她輕歎一聲,聳聳肩道:“行吧,不談就不談。”
邊上的思哲詫異,柳姑娘就這麼妥協了?好像不似她的風格啊……
然而緊接着,思哲便聽到柳姑娘十分平靜地陳述道:“等你傷勢轉好到可以啟程時,你若不跟我走,那我就将你打暈了送走。”
吳憫:“……”
思哲驚掉了下巴,瞪着眼睛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他知道柳姑娘的身份,她是風雲谷最出色的殺手,行事一貫果決狠辣。
但這段時間他常見着柳姑娘心軟動恻隐之心,她在宮中救過二皇子,在宮外又救了大殿下,如今還趕赴到邊境來相救紫雲将士們……
因而思哲險些忘了,柳姑娘不僅僅是柳姑娘,她硬要帶大殿下走,隻說打暈而不是打殘,好像已經很仁義了……
吳憫被她一句話怼得不知該說什麼好,他打量着邵清穎的表情,對方太過于平靜,也冷淡,一絲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吳憫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歎出,一股血腥氣從他鼻尖飄過。他稍稍一怔,看向面前人道:“你受傷了嗎?”
“沒啊。”邵清穎脫口而出,順便瞪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思哲。
然而,有個毛頭小子恰恰趕在這時候沖進來,報喜似的喊道:“好了好了!大夥兒的毒素真清了!”
默語沖進來的一瞬間就被邵清穎涼冰冰地瞪了一眼,他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是聲音太大打擾了殿下休息。
思哲給他使眼色,叫他麻溜利索地出去,但默語沒領會到。
吳憫招招手示意他過來,詢問道:“你剛才說什麼?毒素已清?是将士們所中的鳳陵毒術解了嗎?”
默語歡天喜地的湊上前來,一點不在意邵清穎冷冰冰的眼神,笑得像個小傻子似的,“殿下,柳姑娘親去救治中毒傷員,已将他們身上的毒素清除了!”
吳憫怔了片刻,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照顧好傷員,囑咐他們一定要休息好了。”
默語領命,又歡天喜地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邵清穎笑了一聲,“我算是知道他為何叫做默語了,不該說話的時候别說,這麼淺顯的道理他是真不明白啊。”
吳憫望着她,“你怎麼做到的?”
“易乾坤。”邵清穎淡淡道。
“你将他們身上的毒素引到自己身上去了?”吳憫蹙起眉頭,“你……”
“我沒什麼大不了的。”邵清穎說道,“一點毒素罷了,我自己能消化。”
飄過鼻尖的血腥氣似乎又重了一些,吳憫臉色發白,垂眼看向邵清穎的手腕,擡手捉到眼前看了看,那兩道被刀割的血痕還那麼新鮮,血都沒凝住呢。
“那這又是怎麼回事?”
“我的血能解毒。”邵清穎道。
吳憫很久無話,邵清穎所做之事,他該是感激的,有那麼多的人因她而獲救。可是……
“我不疼,這算不得什麼。”邵清穎将手腕抽出來,袖口撫平了放下。
“怎麼可能不疼啊……”吳憫閉了閉眼,轉過半邊臉。
邵清穎覺得好笑,指尖曲起輕輕刮刮他的下巴,“真的不疼,這點小傷有什麼可矯情的。”
思哲立在一邊,他覺得自己很多餘,于是便慢慢往門邊移動,悄無聲息地溜出去了。
“你是個好大夫。”吳憫悶聲道:“我從來沒見過比你還負責的醫者。”
“哈。”邵清穎笑了起來,環着手臂得意道:“能得到認可,也不枉費我辛苦僞裝幾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