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凝被引着來到了地牢,她駐足在此,沒有說話也沒有動,眼瞳幽黑的盯着通往地下的門看了良久。
而後她微微仰頭,看了看今日晴明的天色,湛藍一片的天空。
“楊隊長?”
“走吧。”
垂直向下的樓梯很濕滑,應該是剛剛被清洗過的。至于清洗的原因,楊玉凝完全可以猜到,這裡大概之前是一副血流成河的景象,實在有礙觀瞻。
在殷殷的血河之中,會不會也有孟靜彤和宋雪瑤的份呢?
楊玉凝的心猛地抽緊,她的耳邊開始出現雜音,像是電流的聲音,也像是重物被拖在地面上的摩擦聲。
她微微閉了閉眼,随即邁步深入地牢。
被帶到刑房之時,她還沒進門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哭喊聲,是宋雪瑤。
心髒再一次抽緊,她的脖頸仿佛被人扼住一般,呼吸不暢,以至于她隻能微微張開嘴巴,以此調節氣息。
楊玉凝推開了刑房的鐵門,入目便是背對着她的金岚楓正手拿夾着熱炭的工具鉗,将高溫之下的炭貼在了宋雪瑤的手臂上。
宋雪瑤白皙的手臂被燙的紅腫冒煙,她壓制不住自己的痛呼聲,雖然知道這樣很丢人。
孟靜彤在一旁伸長了脖子,惡狠狠地盯着金岚楓,卻不發一言阻止,因為她害怕這塊木炭下一秒就會被貼在自己的身體上。
聽見開門聲,金岚楓及時收手,對楊玉凝笑臉相迎。
“都說楊隊長是從來不會貴步臨賤地的,看來是我的面子大。”
楊玉凝輕笑一聲,未置可否。她左右望着已經被戴上了最先端魔力抑制器的兩個人,一個滿臉憤慨的将視線轉移向自己的臉,另一個抽着涼氣甚至沒有精力去看清來人是誰。
“金科長真是雷霆手段啊。”楊玉凝意味不明地說道。
金岚楓同樣沒有弄清楚她話中何意,因此也沒有應聲。
“真是讓我想起了當年赤瑾裡專門從事審訊的人,同樣是雷霆手段,且不分青紅皂白。”
金岚楓:“……”
被罵了這是?
楊玉凝深吸了一口氣,走到宋雪瑤面前,看了看她傷到的那條手臂。
“很疼,對吧?我能體會。”
宋雪瑤艱難地擡起頭,看清那張過分熟悉的臉孔,臉色變了又變。
“金科長問你們什麼,你們就如實答就好了,何必做出一副甯死不屈的模樣呢?你們本也不是這樣的人,不是嗎?”
“果然是你叫人來刻意折磨我們的,對吧?”孟靜彤似乎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她的視線刀子一般剜着楊玉凝。
“随你怎麼想吧。”楊玉凝回頭看向金岚楓,“似乎這裡也沒有我的用武之地,我就不久留了。”
金岚楓沒有異議,他也不想再被楊玉凝陰陽一通了。
就在楊玉凝要走出刑房的一刻,孟靜彤忽而扯着嗓子喊了起來,用足以讓整座地牢中的人都聽得見的音量。
“看見我們狼狽的樣子,你很解氣嗎?你莫不是忘記了自己當年喪家之犬的模樣吧?你是被趕出赤瑾的,你是被抛棄的!你才是叛徒!”
楊玉凝腳下一滞,默默聽着她喊完這些,并沒有失态,隻是轉頭囑咐金岚楓,請他好好履行職責。
金岚楓這回可是明白楊玉凝的意思了,他眼中閃過了一絲嗜血的光,勾着嘴角笑得邪性。
“放心吧,楊隊長,不會讓你失望的。”
楊玉凝由帶着她來的小卒送出去,她的步伐比起剛才緩慢了很多,似乎腳下有千斤重。
耳中始終沒有消失的雜音變得聲勢更大,吵得她頭疼不已。身上莫名感到寒冷,受地牢之中陰冷氣息的影響,她打了一個寒戰,眼前一陣一陣的黑霧閃過,視野越來越窄。
當幻覺出現的一刻,楊玉凝驚得清醒了一半。濕滑的樓梯上再一次遍布粘膩的血迹,她一時沒有敢踏上去,直到前方等待着她的小卒奇怪地喚她,她才恍然回神,眼前一切幻影盡數消失。
在終于邁出了地牢大門的一刻,陽光絲毫不吝啬的傾斜打在了她的身上,驟然升高的溫度讓她一時間無法适應。
相似的地牢布局,相似的刑房布置,相似的處刑用具……所有蒙着一層陰影的回憶這在一刻像是沖破了記憶的閘門,一時間全數湧進了她的腦海。
她本能地作嘔,心髒狂跳,頭腦愈發不清楚,手撐在了旁邊的牆壁上。
“楊隊長?楊隊長您怎麼了?”
帶路者的聲音聽起來很模糊,她想擺一擺手,表示自己沒有大礙,但她的身體狀況已經容不得她逞強。
當耳畔的一切聲響都徹底遠去時,楊玉凝感覺到有一雙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懷中攬了攬。她直覺敢做出如此舉動的人不會是金岚楓手下的無名小卒。
所以她勉力擡頭看了一眼,見到了一張出乎意料的臉。她微微愣了一下,便也算安心地合上了眼。
“葉……葉會長?!”帶路的人被忽然出現的協會總會長吓了一跳。
“嗯。”葉雲肖應了一聲,彎腰将楊玉凝抱起來,問那個表現得過于驚異的小卒,“她為什麼會來這裡?”
“是金科長請楊隊長來的,去見兩個剛剛落網的赤瑾協會的俘虜。”
“嗯。”葉雲肖點了點頭算是知道了,抱着懷裡的人轉身進了辦公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