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是夏晴舞決定要處刑孟靜彤和宋雪瑤的日子。
上午,她本想要詢問楊玉凝是否願意去觀看處刑,派人去辦公室傳話時,卻聽行動隊的人說,她狀況又不是很好,今早沒有上班。
夏晴舞聽到傳回來的消息後微微愣住,楊玉凝身體出狀況了,怎麼到現在都沒人和她彙報呢?
她在辦公室坐不住了,直接上樓去楊玉凝的房間一看究竟。
祭歌還守在屋内,裡面的窗簾被緊緊拉着,暗沉一片。她将夏晴舞攔在了門外,說楊玉凝還沒有醒。
“她怎麼了?”夏晴舞問。
“她昨天見過那姓孟的了,不知道那個人和她說了什麼,她情緒不太好。”祭歌輕聲道:“半夜的時候魔力失控,好不容易穩住了。我給她用了點藥,讓她好好休息。”
夏晴舞臉色一變,孟靜彤……又是因為她!
她暗暗罵着孟靜彤,又忽然有些自責。或許和她昨天提出的處刑手段也有關吧,她的決定讓楊玉凝難以接受……
祭歌看着夏晴舞發愣的模樣,問她是否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找楊玉凝。
夏晴舞搖了搖頭,“沒什麼事,她即便身體無礙,我想她也不會願意去看她們的凄慘結局。還是别再刺激到她了。”
祭歌挑眉,目光幽幽注視着她,道:“夏會長,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你現在所做的事情,你對待故人的态度,真的是你妹妹希望看到的嗎?她近來夢魇的頻率可是越來越高了呢。”
夏晴舞一頓,“是否是她所希望的,我不知道,但我做的都是應該做的事。”
“是嗎?”祭歌一翹嘴角,言盡于此。
“祭歌,事已至此,你有沒有什麼藥,可以帶給她一個美好的夢境?讓她少受些苦頭也好。”
“那種藥倒是有。為了她,我專門研制了一種藥劑,叫做醉夢,可以塑造出她心底所願的夢境,隻是……”
“隻是什麼?”
“倘若她沉溺于美好的夢境之中,或許就醒不過來了。”
夏晴舞震驚,“那如何行?不行不行,你這什麼破藥啊?”
祭歌冷眼瞪她,嘴一撇,哼了一聲道:“所以我也沒有想要現在就給她用,你慌什麼?”
夏晴舞意識到自己言語不當,想要找補的時候,卻被祭歌毫不客氣地關在了門外。
她一陣憋悶,在門外站了半晌後,歎着氣回去坐辦公室了。
祭歌心情不是很好地坐回到床邊,看了一眼睡夢中依然眉頭緊蹙的楊玉凝,感到一陣頭疼。
她估摸着時間,楊玉凝也快醒過來了。但隻要她醒來,就要面對孟靜彤和宋雪瑤今日被處刑的結局,祭歌擔心她接受不了,為此傷神,折損壽數。
雖然她暗中開發的“醉夢”存在一定的幾率會使用藥之人沉眠不醒,但就今日的狀況而言,她覺得楊玉凝若真的逃避過去了,也不是一件壞事。
祭歌輕手輕腳地從藥箱之中翻出來了那支醉夢針劑,猶豫了一下後還是注射到了楊玉凝體内。
針尖刺入皮膚時,楊玉凝迷糊間似有所感地掙了一下。
祭歌低聲安撫道:“别怕,用上這個藥,做個好夢。明天之後就是新的開始。”
藥力很快生效,祭歌看着她的眉頭漸漸舒緩,繃緊的身體放松下來,嘴角甚至帶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也不知道于她而言,什麼樣的夢境是心中所求啊?
祭歌微微一笑,“好夢,小丫頭。”
楊玉凝從來都沒有做過這樣的夢,讓她分不清真假。夢裡她不是自幼被遺棄在孤兒院的棄子,而是擁有簡單但幸福的家庭。
她還是擁有魔力,足夠保護自己和家人。她在普通的學校念書學習,學了很多無關殺人争鬥的本領。
她依然在機緣巧合之下與夏晴舞結識,兩人共同就讀在同一間學校,雖不以姐妹相稱,但卻是難得的密友。
後來,她也結識了祭歌。
日常的讀書看報,閑時的一杯咖啡,她的日子充實而平凡,偶爾會為自己添些詩情畫意的情調,彈彈琴,聽一場音樂會,這樣的生活簡單卻珍貴。
她與夏晴舞、祭歌共同坐在校園的涼亭下,在暖風吹拂之中笑顔綻開。她們談天說地,對未來充滿希冀。
楊玉凝唇邊的笑意始終未曾散去,美好而真心,溫柔的似水一般。
在幻夢之外,祭歌觀察着她的反應,想她一定是得到了美妙的夢境,一定是心想事成了吧?
夢境之中,一年又一年的時間流水似的度過。
在她的世界裡好像從來沒有黑夜,也沒有寒冷,更沒有陰謀。
圍繞着她的都是最最溫柔之物,她身邊的所有人都那麼友好善良。
也不知怎的,她的笑意漸漸僵在了嘴角,一抹異樣襲到心頭,讓她忽然懷疑所經曆的一切都是一場虛幻。
真的有人會度過這麼完美的一生嗎?
可以擁有親近的家人、交心的朋友、完善的社交圈,像是被保護在世界中心的琉璃一般,永遠都不會破碎。
這樣的美好,真的是她可以擁有的嗎?
在楊玉凝的心頭出現疑問與懷疑的一刹那,她的完美世界驟然崩塌。
她震驚地看着周圍天翻地覆的變化,黑夜降臨,溫度寒涼,将她凍得發抖。
身體中的血液好像不再流動,她怔怔地看着琉璃世界破裂成一塊又一塊的碎片,化作尖利的刃,狠狠紮在自己的身周,将她緊緊包圍。
當被粉飾出來的美好崩塌過後,充滿黑暗的現實像鏡子一般擺在了她的眼前。
楊玉凝看到了一個年輕的女孩,擁有圓圓的像是貓咪一樣的眼瞳。
這個女孩似乎就要經受莫大的痛苦,她在重重壓迫之下看到了伫立在前方的楊玉凝,仿佛看見了最後的救命稻草一樣,拼命朝她伸出手。
這人是誰?楊玉凝感到疑惑,她頭疼,腦海中有什麼記憶呼之欲出,好像不該是屬于她的,又好像本來就是屬于她的記憶。
楊玉凝看到那個女孩在不停說着什麼,她一直在重複着三個字,楊玉凝似乎知道是什麼意思。
那是一個稱謂——玉、凝、姐。
她眯着眼睛,盡量辨認那個女孩的口形。
玉凝姐?在叫她?
她腦海中忽而一片嗡鳴,震得她頭暈。她想知道真相,所以她必須沖破身周一切迷障。
有一股很強大的力量在阻撓她,楊玉凝調動自己的魔力,破掉了那股莫名的力量。
一瞬間,真正屬于她的記憶迅猛地湧入腦海,她被記憶的洪流沖刷着,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步都動不了。
末了,她堪堪站穩,回過神來後隻得苦笑了一下。
“原來如此……”
醉夢的藥力被抵消了。
楊玉凝慢慢睜開了眼睛,忍着頭暈目眩,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掀開厚重的被子,坐到了床邊,渾身無力的厲害,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她自嘲地輕笑一聲,伸手捏了捏眉心。
肯定是祭歌研究的什麼古怪藥物吧,想帶給她一個完美的夢境,結果……倒是辜負了人家的好意。
果真有些東西她是不配擁有的,哪怕是在睡夢之中。
能夠破除祭歌的藥物效力,大抵是因為她太有自知之明了吧?
就快要到黃昏了,祭歌沒在屋内,大約是去吃晚飯了。
真是狼狽……連能扶她一把的人都沒有。
站起來的一瞬間,她的膝蓋都在發抖。眼前濃重的黑影閃過,遮擋了她大半的視野。她勉力走了兩步,手扶在牆壁上,平穩着搖搖欲墜的身形。
可真是要活不久的征兆啊……楊玉凝苦笑,壓制着體内不斷沖擊的魔力,出了房門。
她穿着單薄的衣服,走在寒涼黃昏中,一步一步移動到了地牢邊上,手掌觸及到了冷冰冰的牆壁。
沒有人攔着她進入地牢,但有人立刻去将情況通報給夏晴舞。
楊玉凝看不清台階,所以走的極緩,但在最後幾步時,還是腳下一滑,踉跄着直接摔到了最下方。
她咬牙爬起來,拍了拍衣裳,手扶着牆壁,向着關押孟靜彤和宋雪瑤的牢房走去。
那邊有兩個人在守着牢門,見到楊玉凝後紛紛問好。她命他們走遠些,他們雖有遲疑,但還是照辦了。
楊玉凝看向牢房裡面,孟靜彤和宋雪瑤已經被關押在了同一間牢房裡,在她們的面前擺上了準備好的兩大盆水。
水刑,也真是折磨人的好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