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不用啊。”她躲了一下,“杯水車薪罷了,反正也凍不死我。你要真有心,不如先給我松開怎麼樣?手腕勒得都不過血了。”
苟利頓了頓,歉意似的笑了一下,“這個……真是對不住,如果能有魔力抑制器的話,其實我不必采用這麼粗暴的方式。楊隊長,你也知道,我很怕你的,平等條件下我是真打不過啊。”
她不由得笑了,“你擔心的多餘了,威風強大的那個楊玉凝,三年前就死了。”
“是嗎……”苟利苦笑,他也不知自己在遺憾什麼。
“你真覺得,你能走得了嗎?”楊玉凝擡眸問。
“這不是還有楊隊長你在嗎?”苟利對此胸有成竹,“整個扶搖據點之中,能同時威脅到兩大會長的人,就隻有你啊。”
楊玉凝哼笑,“真是看得起我……不過,你似乎疏漏了一點。”
“什麼?”
“你所策劃的一切,都建立在我會配合你的基礎上。”她看着明顯愣住的苟利,反問道:“如果我不願意呢?”
“我……”苟利突然結巴了。
“苟隊長,在你眼中,我是會輕易受人脅迫的性格嗎?”楊玉凝淡淡說着,眼中閃過了一絲異樣的光芒。“你覺得,我像是能乖乖做人質的人嗎?”
苟利的臉色蓦地一變。
“你想要逃到西大陸,就說明總部那邊的反叛進程已經開始了,如此一來,東大陸的分會遲早會受到牽連。我可沒法看着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最先要處置的,就是像苟隊長你這樣的,随時都會背叛、棄了分部而投靠總部的人。”
“哈……楊隊長,你真的要這樣不留餘地嗎?”苟利臉上顯出了一瞬的絕望,“你當真覺得,我不會拉你做墊背嗎?”
“你也可以試試嘛。”她微微一翹嘴角,帶着些玩味的語氣又道:“你若是舍得與我同歸于盡,說不定還真能謀條生路呢。”
他二人言語交鋒之時,夏晴舞和祭歌已經帶人趕到了,他們很快就鎖定了楊玉凝所在的那座觀測塔。
“苟利!”夏晴舞站在塔下大喝一聲。
苟利微微一頓,往下方看了一眼,“他們來了,楊隊長。”
他将楊玉凝從地上扯了起來,在背後鉗制住她,以此作為威脅,脅迫下方之人按照他的要求提供随時可以起航的船。
楊玉凝身上還沒什麼力氣,被他拉扯得直晃,沒忍住啧了一聲,“我勸你動作輕點。”
“抱歉了,楊隊長,你先忍忍。”苟利低聲表達着歉意,轉臉就朝下面喊道:“我要的東西呢?”
夏晴舞深吸了一口氣,朝着海面上一指,一艘船正向海邊駛來。
“苟利,趁現在把人給我放了!”
“那可不行,不帶着楊隊長一起上船,誰能保證我可以活着去到西大陸?”苟利振振有詞,目光緊盯着越來越近的船,做好準備随時撤退。
夏晴舞被他氣得直冒火,拔槍就指向了觀測塔上的人,她咬牙瞄準苟利,卻發覺這人拿楊玉凝當擋箭牌,牢牢護住了他自己。
該死的……夏晴舞罵了一句,擔心地看了一眼在高塔上更顯單薄羸弱的楊玉凝。
苟利眼看已經到時機可以跳上船了,便又要求夏晴舞帶着下方團團圍住的人立即撤遠,讓他可以安然行船離去。
他從背後掐住楊玉凝的脖子,明晃晃的威脅,逼得夏晴舞無奈,隻好按他說的做了。
“唉……你這麼搞,真的讓我很沒面子。”楊玉凝歎了口氣,遙遙望向下方看上去焦灼的同僚,也不知有幾個是真心實意為她擔心的。
“我這點臉面也快丢光了。苟隊長,你算是把我得罪慘了。”
苟利一怔,忽而發覺楊玉凝手腕一抖,綁着的繩索便毫無預兆地落地了。他神色一變,頓覺不妙。
楊玉凝趁他愣住之時,輕巧地掙開了他的鉗制,翻手醞釀了魔力,一掌擊出将他打落觀測塔。
下方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這突如其來的驚變,沒料到一時之間楊玉凝便憑自己的力量,從人質的身份轉變成了發起進攻的身份。
不過被打擊的苟利反應很快,他在被擊落的一瞬間扯住了楊玉凝的衣擺,靠着向後的慣性,生生将她也拉下了高塔,墜落向深海。
楊玉凝沒有掙紮,就那麼順其自然地被他拉了下去。在即将落入海下時,她屏住呼吸,接着便感受到了身體與水面的撞擊。
苟利始終沒有放開她,像是要拉着她一起永沉海底。
楊玉凝看着海面最上方那點亮光越來越稀薄黯淡,憋住的那口氣散了大半。
寒冷緊緊包裹住了她,她在水中瑟縮了一下。
或許,選擇這樣的地方成為葬身之處,也沒什麼不好。
苟利掙紮的反應更大一些,他拼命想要搏得生機,卻像是被海水扼住喉嚨一樣,幾乎窒息。
最後的一刻,他看向了被他拉扯着的楊玉凝,看見她在這種時刻依然過分的冷靜,就像是在期待着赴死一般。
鬼使神差的,他忽然就放開了手,甚至還一掌拍在了她的背後,将她往上送了送。
楊玉凝微微一怔,感受到這明顯是助力的一掌時,她想要扭頭去看下方那人,想看看那人現在究竟是什麼樣的表情。但她沒了力氣,肺部攢着的最後一口氣也散了。
上方海面被破開了一個缺口,有人一躍而下,急速朝她遊了過來,将她的身體圈住,向上帶出了海平面。
葉雲肖抱她上岸,将她平放在岸邊。她嗆進了太多水,一時沒了意識。祭歌趕着為她做心肺複蘇,助她将嗆入的海水吐出來。
一陣劇烈的咳嗽後,她捂着心口狠狠喘着氣,半晌後才慢慢睜開了眼。
開始時視線不清,有些恍惚,片刻後入目便是好幾個湊的很近的腦袋,還有好幾雙眼睛一轉不轉地盯着她。
楊玉凝:“……”
她又側過頭朝着不遠處看了看,那邊一衆人也全緊張兮兮地盯着她看,好像真的怕她把命丢在這裡一樣。
于是她默默又閉上了眼,真是丢人啊……
不過究其原因,肯定還是要把鍋推給夏晴舞和祭歌,這兩個總是跟她搞偷襲的家夥……
楊玉凝暗暗咬牙,再睜眼時直接上手将她們兩個的臉推遠了一些,支着身體坐了起來。
手腕支地時就是一陣發麻,她瞥了眼腕上一圈明顯的紅痕,輕歎了一聲,伸手揉了揉。
注意到她的舉動,夏晴舞猛地反應過來,立馬吩咐人去打撈苟利,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不必了。”楊玉凝冷着聲音阻止了箭在弦上的行動隊。
夏晴舞不解其意,“可是……”
“他若真的大難不死,就饒他一命。”楊玉凝淡淡說着,回想起在海下之時,他出乎意料的舉動,不由皺眉。
她強撐着站了起來,膝蓋雖還有些發軟,但總算是沒有跌坐回去。
她拒絕了祭歌的攙扶,也沒有再理會夏晴舞,更把葉雲肖披在她肩上的外套甩手丢掉。
她靜靜在海邊站了片刻,緩緩精神後便獨自邁步走回了據點。
誰也沒有攔,誰也不敢上前,他們就怔怔地望着那個渾身濕透、單薄異常的身影漸行漸遠,最後選擇隔着說遠不近的距離,默默跟在她身後,直到确認她安然走回到據點。
楊玉凝給房門上了鎖,還在屋内屋外都布置了結界,打定主意不叫任何人進她的門。
她慢吞吞地給自己放泡澡的熱水,當滾燙的溫度包裹住她時,她終于緩解了神經性的戰栗。
她用力抱緊自己,蜷縮成了小小一團,感受着熱水的溫度逐漸降低,她的心也跟着冷了起來。
沒死在海裡,如今想來還有些遺憾。
現在叫她如何應對扶搖之中亂七八糟的事情?真不比死了更輕松。
隻不過……雖然氣夏晴舞和祭歌,氣到短時間真不想見到她們,但是叫她突然間就撒手離開她們,她多少還是有些舍不得的。
有些感情真的很奇妙,即便是沒有血緣關系也生死相依的人,的确可以被稱為是親人。那麼親人之間,說到底是沒有什麼隔夜仇的。
楊玉凝把自己洗幹淨,緩解體内幾乎不再流動的血液和魔力,末了找來厚實些的睡衣套上,再把自己塞到被子裡,又縮成了一團。
還是很冷,時不時哆嗦發抖……她暗自歎氣,呼吸有些困難,頭腦越來越昏沉。
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間睡了過去。等再有意識時,外邊的天色都黑下來了。
有人在更換她頭上敷着的冰帕子,新的涼涼的帕子貼到額頭上時,她被冰的下意識躲了一下。
“别動。”祭歌低聲安撫她,“你在發燒,聽話,别亂動。”
楊玉凝微微眯着眼睛,眼前全是重影。她看不清楚祭歌的臉,隻疑惑這人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難道是因為她現在的魔力被身體所累,大打折扣,所以她的結界被破除了嗎?
夏晴舞這會兒也靜悄悄地走了進來,直到她出現在楊玉凝的視野内,楊玉凝才發覺了她。
夏晴舞手裡端着藥碗,等祭歌給她讓了地方後,她就拿着藥勺一口一口把藥喂給楊玉凝喝。
楊玉凝喝的費勁,咳出來大半,咳的上不來氣,臉被憋紅了,反而顯得氣色好了一點。
祭歌瞧着心疼,她攔住了試圖再去熬一碗藥接着喂的夏會長,決定一會兒還是給楊玉凝挂水吧。
不知道挂的點滴是治什麼的,也不确定裡面是不是又被添加了安定成分,反正楊玉凝沒過多久便眼皮打架,撐不住又睡了過去。
夏晴舞和祭歌靜靜守着,少頃,祭歌開口道:“葉會長心虛,破開這屋的結界後連面都不敢露。你也是,趁現在多看她兩眼吧,等她再醒過來之前,你找個地方避避。”
夏晴舞苦笑一聲,“那你呢?”
“醫生不能不管病人,我能有什麼辦法?”祭歌聳肩,“要不這樣吧,你在她窗戶正對着的樓下,給我鋪點厚厚的緩沖物。”
“嗯?為什麼?”
“防止她直接把我從窗戶丢出去,我要是摔死了,以後誰給她看病?”
夏晴舞不合時宜地笑了,但在祭歌惡狠狠的瞪視下,她有所收斂,最終一本正經地答應了她的要求。
“你放心,我一會兒就叫人去安排,保證你摔不死。”
祭歌抽了抽嘴角,“那可真是謝謝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