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之後的半個月,楊玉凝每日幾乎就是閉門不出,少見人,也少做事,給自己放了一個長假。
其間多次,東羲又開始在東大陸上四處伏擊扶搖的監察點,專搞出其不意的那一套,偷襲成功了就占據此間監察點,不成功就立馬撤離,跟打遊擊似的。
這天下午,林佑鵬來楊隊長的房間彙報此事,将各地監察點的情況報告給她,說扶搖在此期間實則傷亡幾無,現在無處可歸的監察點同僚已經來分會報道了。
他說東羲似乎并沒有想要趕盡殺絕的意思,隻是這種動不動就襲擊一波的做法也實在叫人心煩。
他還說,各個監察點為了應對這事兒,頻繁地更改防禦措施,但還是被東羲屢屢擊破。監察點的人懷疑,是他們上報給分部的計劃被洩露了。
他們的懷疑不無道理,如果此事為真,就等同于坐實扶搖内部依然存在東羲卧底之事。
金岚楓已經帶着情報科開始四處收集信息,逐一排查内部可疑人員或者外部敵人竊聽,目前尚且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情報。
楊玉凝在聽見監察點實際傷損幾無後,便不将這等事放在心上了。
她靠在軟椅上,仰着臉望向天花闆,悠然道:“既然東羲三天兩頭搞這種小把戲,那就叫各處監察點的人時刻警備,多加防範。老一套的防禦手段不頂用的話,就研究點新穎的,别叫對方真把家給偷了。”
林佑鵬點點頭,“楊隊長說得是。”
“對了,最近領着東羲連番搞偷襲的人,查到是誰了嗎?”楊玉凝覺得這般作風太過熟悉,她問林佑鵬:“那個帶隊的人,不會是謝天耀吧?”
“咦?楊隊長您怎麼知道?”林佑鵬一臉驚奇。
“哈,老熟人,老作風了……”楊玉凝笑了一聲。
“那個,楊隊長。”林佑鵬猶豫着又說道:“其實,我今天來還有一件事想說。針對東羲這連番動作,夏會長表露出希望您出手去處理的意思了。”
“哦?”楊玉凝瞥了他一眼,“既然是夏會長的意思,她怎麼不直接和我下命令?還需要你在中間傳話。”
林佑鵬尴尬地笑了笑,看着楊隊長如今的精神狀态,覺得有戲,于是試探着接着說:“您也知道,夏會長她最近不太好意思來見您。她的意思是,叫我來看看楊隊長的身體恢複如何了,如果可以的話,就帶着行動隊出趟外勤,震懾一下東羲的氣勢。”
“她不能去。”祭歌這會兒正巧走進來,手裡端着還冒熱氣的藥碗,進門便如此冷冷說道:“回去轉告夏會長,誰愛帶這個隊就叫誰去。”
面對隊醫更加懾人的氣勢,林佑鵬識相地閉嘴了。他求助似的看向楊隊長,希望對方表個态。
令他很意外,如果是從前,楊隊長應該立馬拍闆,定個時間就率領行動隊出去打天下、定風波了,但是這次……她遲疑了好一會兒,在隊醫的目光威脅下輕歎了一口氣,然後搖了搖頭。
“小林,既然夏會長想震懾東羲,那你便帶隊去一趟吧。”
“可我這……隊長……”林佑鵬心有顧慮,擔心自己一個人撐不起整個行動隊,也無法獨立完成這種級别的任務。
“你早晚要全權接手行動隊的,就從現在開始獨立曆練,沒什麼不好。放手去做吧,趁現在我還能替你兜底。”
林佑鵬愣住了,楊隊長這是什麼意思啊?怎麼感覺像是在交還權力,把行動隊托孤給他似的?
他心裡一陣不安,還想再刨根究底的時候,祭歌已經看着他礙眼,直接把他推出門去了。
“你們楊隊長非常需要休息靜養,沒事兒别來打擾她。芝麻綠豆似的事情,你自己看着辦。”
林佑鵬滿臉無辜地被關在了門外,他飛速地轉着頭腦,想着該怎麼委婉地把楊隊長的意思轉達給夏會長。
祭歌咣當一聲把藥碗放在楊玉凝床頭櫃上,一邊給擺在一邊的熱水袋重新替換熱水,一邊催促她道:“趕緊,趁熱喝了。”
“又是抑制魔力的藥?”楊玉凝眉頭一皺,不解地看着她道:“之前不是還靠打針的嗎?怎麼現在又變成喝苦藥湯了?”
祭歌無語似的哼了一聲,伸手一扯她的衣領,露出頸側密密麻麻的全是針眼。
“哎!”楊玉凝扒拉開她的手,理好了衣服後白了她一眼,“幹嘛呀,動手動腳的。”
“你自己照鏡子看看,你讓我往哪兒給你紮針?楊大小姐,說實話,當醫生這麼多年了,我還真少有如此下不去手的時候。”
楊玉凝幹笑,捧起一旁的藥碗痛快地喝了個幹淨。
“我跟你說啊,最近外邊天寒地凍的,别說出去帶隊執行任務,連這個門你也給我少出。”祭歌叉腰道,“聽見沒有?”
“知道啦。”楊玉凝無奈地笑了,“别啰嗦了,我最近多聽話啊,一晃半個月什麼也沒做。現在夏會長要是知道我不肯出去做任務,指不定怎麼生悶氣呢。”
“有本事讓她來親自問,我好好跟她說說,為什麼你不能出這個門。”祭歌絲毫不将夏大會長的情緒放在眼裡。
“哎呦……”楊玉凝雙手合十,“姐姐,你别總把這事兒挂在嘴邊當威脅,行不行?一個招數用了四年,你也不嫌膩。”
祭歌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把新灌好的熱水袋塞到了她手裡。
林佑鵬已經來到了夏會長的辦公室門口,他在外躊躇良久也沒有敲門,他還沒太想好措辭。
正這時,金岚楓抱着一疊情報彙總走了過來,看他在門邊亂轉悠,微微一挑眉,便直接敲響了夏會長的門,然後先将林佑鵬推了進去。
“有事?”夏晴舞擡眸看了一眼前來的兩人。
林佑鵬抽了抽嘴角,硬着頭皮盡量委婉地将楊隊長不願帶隊的态度表達清楚,末了替她開脫道:“隊醫也是這個意思,而且我們隊長看上去确實病容憔悴,的确應該遵醫囑好好休養。”
夏晴舞聽後還沒應聲,倒是金岚楓在旁嗤笑了一聲。
“夏會長,楊隊長這是成心在擺架子吧?人家是等着會長三顧茅廬上門去請她親自出馬呢。”
林佑鵬聽着,當即就不樂意了,“金科長,别血口噴人啊!我們隊長才不是這種人呢。”
金岚楓振振有詞道:“協會裡誰不知道楊隊長的實力?她究竟有何頑疾,半個月了都不好轉?不說她從前幾乎以一己之力吊打整片東大陸上的其他協會,就從不久前她能在一日之内往返東西大陸,以雷霆之勢平定亂象的手段看,她像是需要一口氣休養半個月的樣子嗎?”
林佑鵬被他反怼地一陣失語,他嘴笨,辯不回去了。
夏晴舞皺了皺眉頭,不拿好眼神地看向金岚楓,“你過來是有什麼事?”
“最新的情報,拿來給夏會長過目。”金岚楓把手中的彙總遞了過去,“您可得好好看看,我們幾處監測點昨日又被襲擊了,這回損失可不小。帶隊的還是那個叫謝天耀的,遊擊戰玩起來沒完沒了,不知道哪個師傅教的。”
“白绯教的。”夏晴舞随口說道,她迅速掃了一眼情報,“不能拖了,反擊東羲的計劃立刻就要實施。”
林佑鵬想起楊隊長的話,隊長希望他能撐起行動隊的一片天,也願意給他放權,所以他不想辜負。于是他開口向夏會長毛遂自薦,表明他願意親自帶人去執行這次任務。
夏晴舞的手指有規律地輕敲着桌面,她注視了眼前人半晌,心裡計算着利弊得失。
林佑鵬先前獨當一面出任務也并非沒有,隻是任務級别都不高。此番卻不同,與難纏的東羲對上,她擔心林佑鵬招架不來,所以她之前才流露出想要楊玉凝帶人出戰的意思。
楊玉凝是真的有心無力難以出征,還是如金岚楓挑唆的那般,是在等着自己上門三催四請呢?就因為先前自己與她鬧别扭的事嗎?
一陣頭腦風暴刮過,夏晴舞歎了口氣,将行動計劃定在了明日,就叫林佑鵬帶隊。
吩咐下去之後,這倆人就撤出去了。夏晴舞在椅子上坐了半晌後,起身在屋裡來回踱步,心情煩躁得厲害。
晚上十點多鐘,她辦公室的門又被敲響,來的還是金岚楓,他将最新的情報帶來了。
他把一份魔力傳信放到桌上,“剛剛截獲的,新鮮熱乎的卧底情報,這人果然就在協會之中。”
夏晴舞将傳信拆開來看,見上面寥寥幾句寫着行動隊明日要去處理監察點的計劃,确定是傳給東羲的情報無疑。
而傳信之人使用的留名是一個代号,名為赤凰。
啄木鳥,赤凰。
夏晴舞沉着臉,心想東羲的人還真喜歡搞這些代号來故弄玄虛、混淆視聽啊。
她留下這則情報,說會好好思量此事,便将金岚楓打發走了。
時間不早,她上樓回了宿舍,在進自己屋裡之前,她向着楊玉凝那扇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
自從上次的事情過去,她就完全沒有見到過楊玉凝了。那人總是宅在屋子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一日三餐都靠祭歌給她端了送去。
她可真是享福喽……在如今扶搖與東羲相鬥、大環境如此危機的情況下,她還真能悠哉地給自己一放就是半個月的假。
不像自己,這些日子處理大事小情,還暗中排查扶搖内部可能存在的卧底,頭疼的都快炸了。
夏晴舞哀怨地歎氣,擡步就走向了楊玉凝的房間門口,也沒有敲門,直接就進去了。
她站在門邊往屋裡望了望,楊玉凝床頭的小夜燈被調的很暗,幾乎沒什麼光線。
夏晴舞一時間眼睛難以适應這種亮度,便沒有關上房門,而是借了走廊的亮光繼續向裡面張望。
楊玉凝已經睡下了,但睡得并不踏實,稍微有點動靜便驚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