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映溪沉默了一會兒，所以她前幾次無論怎麼問奈莉的意圖，對方都緘口不言，是覺得她根本就不該了解那麼多，隻照着神明預定好的軌迹行動就好了，是這個意思吧？
可惡，真是讓人不爽。
蘇映溪微微擰眉，但下一秒就被奈莉伸手撫平了。
“别皺眉。”奈莉的手指抵着她的眉心，輕聲道：“其實，我一沒想到你還會記得我，二沒料到在先前幾個時空中，你憑借寥寥幾條信息就能推斷出很多真相。你真的很令我意外。”
“你很聰明，骨子裡帶着神明的天性，善良心軟，體貼衆生。你是繼承了我最強大一部分神力的靈魂碎片，也是我最出色的衍生物。”
“但我無法坦誠将計劃告知給你，因為你已經成為了一個獨立的個體，并不完全受我的約束，而我了解你的過去，也深知你的性情……”
奈莉頓了頓，無奈地笑了下，“你即便身為神明之身，也是個絕不信天命的、對自己以外存在着的更高等神明不屑一顧的、堅信人定勝天，要将整個世界的規律重塑、将既定的未來逆轉的——”
“——麻煩又危險，但了不起的小朋友。”
蘇映溪挑眉，誇她嗎？
但是，什麼神明之身？什麼規律重塑、未來逆轉？
奈莉所說的，難道就是要她成為救世主之後必須做的事情嗎？
聽起來似乎的确是需要搭上性命才能辦到的事……
“你覺得将真相告訴我之後，我不能如你所願，成為你希望的人物嗎？”蘇映溪總結奈莉的話，問道。
“是啊。”奈莉聳聳肩，“不過，從你明明擁有了可以與我拼命一場，打敗我重獲自由的機會，卻沒有選擇動手開始，我想我從前對你的判斷過于偏頗。”
在旁靜默半晌的焰秋幽幽道：“是啊，我們判斷失誤，明明是遠古神明，卻還小肚雞腸，真是抱歉了，小朋友。”
雲玫哼了一聲，瞥他一眼道：“小肚雞腸的人隻有你，我一直很信得過小奈莉，自然也信得過她的靈魂衍生物。”
蘇映溪沒有搭這話，她看着奈莉，慢慢起身從她懷裡掙脫出來。
“你們剛才說遠古神明……你是什麼神？”蘇映溪問道，“我總得知道，我是什麼東西的衍生物。”
奈莉笑了笑，“你猜猜？”
“……”蘇映溪微微眯了眯眼，仔細打量了她一番，沉聲道：“奈莉。”
“嗯？”
“奈莉。”她念着這個名字，“Nellie，有光的意思。”
奈莉稍一挑眉，焰秋和雲玫也饒有興緻地看着這孩子。
蘇映溪：“你有這麼一個名字，身上又總是有意無意地散發着金色的光芒……你是象征光明的神明嗎？是太陽神？”
“哈。”焰秋笑了，滿眼欣賞地注視着蘇映溪，又看向奈莉道：“真羨慕啊，你家的孩子這麼聰明，不像我的那些個衍生物……”
焰秋搖了搖頭，一臉一言難盡的表情。
蘇映溪“呵”了一聲，冷聲道：“葉雲肖不算好人，迪勒亞斯戀愛腦，梁海默一根筋，吳憫心慈手軟，文軒頭腦純一，凱爾文别人說啥信啥……”
蘇映溪擡眼看向未知真實身份的男神仙，“他們都是你的衍生物吧？碎片都這樣的話，不知道你本人比他們好到哪裡去呢？”
焰秋：“……”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開始怼他呢？
是因為在剛剛那個時空總受他衍生物的氣嗎？
雲玫在邊上毫不客氣地嘲笑出聲。
“還有你。”蘇映溪涼冰冰的眼神掃過去，“是你吧，庸醫？”
雲玫：“……”
雲玫頓了下，無奈地歎了口氣，“我就衍生了那一枚碎片，因為那個時空的焰秋算不得好人，我不放心……你不能對我多一點包容心嗎？”
“焰秋？”蘇映溪瞥了眼那個男子，原來他叫這麼個名字。
“是我。”焰秋笑笑，“小朋友，要不要也猜猜我的身份？”
蘇映溪切了一聲，“誰感興趣。”
焰秋：“……”
他失落地看向奈莉，“她這性子和你真像。”
奈莉無聲地勾了勾嘴角。
“好了，閑話說完了，該步入正題了。”蘇映溪手撐着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你們到底想要我做什麼？到現在也不能說嗎？”
“其實已經可以告訴你了，從你知道成為救世主需要付出的代價後。”奈莉道。
“但是，現在沒有特意解釋的必要，因為真相就在眼前，而我們時間緊迫。”
蘇映溪哼笑一聲，“所以，你又打算強行把我塞到哪個時空中去？”
“不。”奈莉搖搖頭，“這一次，我送你回家。”
蘇映溪：“……”
回家？
她稍稍怔了怔，随即就意識到，奈莉所謂的回家一定不是她第一時間想到的那種。
一定不是回到“蘇映溪”的家。
“時空體驗之旅已經結束了，散落在平行時空間的靈魂碎片已回收完畢。”奈莉緩緩道：“接下來，你所經曆的一切都是真實。”
蘇映溪半晌沒說話，直到奈莉問她，“準備好了嗎？”
蘇映溪頓了頓，“既然接下來的一切都是真實，那我要帶着記憶前去，好好感受一下你所謂的真實。”
“不行。”奈莉一口回絕，但想了想後又緩和了語氣，“最好不要。”
蘇映溪：“……”
有詐。
她背過手，操縱體内的力量，在自己身上做了道法術，将她至今為止的記憶打上封印，烙刻在身。
若下一程旅途中得到時機，封印被觸發，她便可解封隐秘，将這段複雜又漫長的記憶恢複。
她倒要看看，攜帶記憶前去下一個時空，究竟會給奈莉的大局造成什麼影響？
“小溪。”奈莉忽而鄭重地喚了她一聲，“你記住，哪怕是在最痛苦、最迷茫的時候，也一定不要忘記你自己的名字。”
蘇映溪一愣，她的名字？
“不要忘記你是誰。”
蘇映溪出神的一刹那，就見奈莉忽地不知從哪裡掏出一隻水晶球來，透明的仿佛一眼能看到底，但卻又明顯蘊含着異常強大的力量。
蘇映溪下意識地往她身處的結界下方看去，每次她被送走前，結界下面的景象好像都會有所變幻，像是一個過去存在的時空被重新塑形那樣。
但這一次，結界下面一片虛無，蒙了濃重的一層霧氣，什麼都沒有了。
蘇映溪感到不安，這種情緒，自從第一個時空之後，她已經許久未曾有過了。
奈莉笑吟吟地望着她道：“此處是你的伊始，也是你的終點。你接下來要走的路，是一條獨屬于你的輪回路。”
焰秋補充：“不過，小朋友你别怕，我們的終點都是一樣的，你隻管向前走，無論結局如何，我們都能接受。”
雲玫難得沒有怼他，而是附和道：“沒錯，大不了就是一死，世界毀滅吧，反正我也活夠了。”
蘇映溪：“……”
不，她還沒有活夠。
誰要和這群莫名其妙的、不知活了多久的老家夥們一起赴死啊？
奈莉幽幽瞥了那二人一眼，他們默契地閉口不言了。
奈莉向她走近，擡手将掌心輕輕覆在她的發頂，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發。
蘇映溪頓覺眼前一花，料想是奈莉又搞出其不意，在她身上動手腳，弄暈她以防她激烈反抗。
多此一舉。
她倒下的時候還沒有完全失去意識，能感覺到奈莉将她撈到懷裡。
她半張着眼，視野内完全黑下來前，她似乎被送到了透明的水晶球中。
耳邊模模糊糊傳來奈莉的聲音，距離很遙遠。
“小溪，我在這兒等你，我們一起将一切畫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