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細地研究着竹簡上的内容，照着文字在空中一遍遍比劃着什麼，時不時嘴裡還念念有詞。四周微風拂動，順着他的指尖流淌，他輕輕一指，地面便傳來破土的聲響，周圍的雜草被擠作一旁，中間有一片竹林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

“啊！”突如其來的叫聲把青衣男子吓了一跳，隻見陰影處的聿安一手撐地，一手摸着腰，艱難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什麼東西戳我腰了。”

兩人面面相觑，互相打量着彼此，但互不認識對方。聿安通過衣着一眼就看出他是朝雲城的本地人，還以為是奉命前來捉拿她的，剛想解釋，男子指了指那片小竹林，先開了口：“挖幾株，帶上跟我走。”

“為什麼？”聿安心裡雖然不解，但比起被捉走，挖幾株竹子總要好得多。她将手指插進地裡，熟練地翻刨着泥土，小心挖起竹子的根，青衣男子往後退了幾步，似乎不想被污泥沾染了衣服。

聿安在家的時候經常務農，這些事情對她來說并不困難，她先是挖了幾棵竹筍，但被要求要拔那長得最高的竹子，她隻好悻悻地重新勞作起來。青衣男子拍了拍衣袖，連解釋的話都沒有，遠遠地走在前面，聿安隻好抱着數根比她還高的竹子快步跟在後面。

她跟随着男子進入了一個類似于藏書閣的地方，裡面還大大小小擺着各種各樣珍奇的植物，許多精巧别緻的物件不勝枚舉，全是她在一目谷從未見過的稀罕物。

聿安把那幾株竹子放在了地上，雙手一拍，轉身就要走，那男子卻讓她把竹子種進盆裡。

“為什麼？”聿安雙手叉腰，她面露不悅，生怕因為這事耽誤了自己接下來的行程。

“什麼？”那男子被這突如其來的回答問懵了，他想了一會兒說道：“本應該在這的使女不知為何還沒來，總不能弄髒我……”

“可我不是使女。”聿安打斷了他的話，一臉認真地說道。

青衣男子明顯愣了一下，這和他之前的常識有些不太一樣，“但你是愚民，對嗎？”

“愚民？什麼意思？”聿安感覺到被冒犯，她雙手抱臂，作出防禦型的姿勢。

“不認識字，就讀不了名書古籍，不能讀書就不能獲取知識學問。”青衣男子說這些的時候并沒有刁難人的語氣，也不像是在故意諷刺聿安，倒像是在照本宣科，“所有沒有開化、沒有智慧的人，統稱為愚民。”

“跟這事有什麼關聯嗎？”聿安皺起眉頭，似乎他再多說一句冒犯的話，她就會扭頭就走。

“每個來到朝雲城的愚民都會想方設法留在這裡當奴婢，我給了你這個機會，難道不應該覺得很幸運嗎？”青衣男子完全沒有發現聿安異樣的臉色，他還一臉認真地說道。

若不是多少顧及五大家族的地位，聿安早就想上前去跟他“拳腳”理論一番，她的拳頭攥了又攥，最終還是松開了，“首先，知識和智慧之間沒有必然聯系，有些人讀一輩子書也是不明事理的。其次，連朝雲都沒踏出去過的人，怎麼有資格代表所有人的想法？”

青衣男子一句一句理解聿安的意思，他從前還真沒聽過這樣的觀念，所以一時半會腦子轉不過來。

“最後，竹子不能養在室内。”她不打算給對方回嘴的機會，趁他還沒反應過來，一溜煙兒就跑走了。

聿安希望他最好不要記住自己，反正都是兩個世界的人，在明天離開朝雲以後不會再有任何瓜葛。她走在路上哼起了小曲，全然不知在這尋常的一刻，她的一生将從此走向另一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