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取了軟帕在手,溫柔的拭去子斐滿面的淚水,子斐一直就這麼看着常樂,半響沒說話,忽然湊近常樂,雙手搭在她肩上,貼着她的臉頰輕輕的蹭着她。
過了好一會子斐才在常樂耳邊輕聲道:“我沒嫌棄過你,方才是有點生氣,但也隻是玩鬧的心思多些。”
他頓了下,又接着道:“可話趕話又說到那兒,難免有些心緒不佳,總還覺得我是拖累你了....其實也覺前路茫茫,又總是有各種意外生起。
我怕,我怕在你尚未長成之際,因為常常會将你拖入未知的危險中,那就算能像這次一樣僥幸生還,又如何敢保證次次平安?何況此次也根本算不得平安歸來。
隻恨我在家時頑劣,家中滿櫃人族法決、各類術法,除了感興趣的陣法所研有兩分進益,其它一眼也不曾看過。
現在空有一腹天狐族術法,卻因自身桎梏發揮不出,根本解決不了因我而不斷帶來的麻煩和意外,這才在想起時總有些控制不住的悔恨難過來。”
常樂見他總算願意正面對着她将藏在心底裡的情緒說出口,遂輕撫着子斐後背,溫聲道:
“阿斐,你要知道,不管有沒有連理證、同心契,我們都是夫妻,即是夫妻就是一體,那何來誰拖累誰之說?
且你跟着我到處漂泊不定亦不曾就此埋怨過我,怎得在自己身上就總愛鑽這牛角尖?
若說前路危險,就算沒有你,修行之路本就不是一帆風順的,若要一點危險也無,不如找個沒人的地方過此一生!放心,你始終不是一個人,我會努力的和你一起往前走,你即覺前路茫茫,那就跟着我,着眼走好眼前每一步路就是。”
子斐埋頭在常樂肩上,搖了搖頭悶悶道:“怎麼能全靠你呢?我躲在你身後,什麼也不做,如何能心安理得?”
常樂将子斐推開來,看着他的眼睛笑道:“你怎麼就什麼也沒做了?“
随即掰着手指一件件算給他聽:“你看我的陣法都是你教的,燕堂的陣法能有現在的造詣,和你有脫不開的關系。
連青對靈植妖獸身上的那些入丹部位能有現在的理解,可也少不了你的教導....再有那些修行上該注意的事,許多靈物不易被人知道的特點....等等。
這些哪一樣是你不說我們有渠道能知道的這麼清楚的,認真算起來,我們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從你這受惠良多?
再就近些說,我手上這隻素銀幻形戒,要真說起來,也不過是二階九品靈器,在密境内斷了靈氣供應,我的幻形半點不變不說。
那為何長老會上和今兒兩次,咱們掌院也是連一絲異常也看不出?她可是實打實的差一步就要金丹的人物,這素銀不可能瞞得過她的眼睛!
你看,這麼些事都多虧了有你,不然我哪兒漏不出馬腳,又何嘗藏得住怯?那麻煩何處不會來?這般,你可還說自己拖累我了?”
子斐就這樣看着常樂,良久,才默默搖了搖頭,常樂看着他的樣子,又緊跟着捧着他的臉道:“你很好,這是無需置疑的事實!你着眼于我們這些你在意的人,旁的人如何看,如何說,什麼時候值得你這麼上心了!”
子斐想要辯駁,可是看着常樂仿佛什麼都明白的眼睛,嘴唇嗫嚅兩下,終是什麼也分辯不出。
略有些頹喪道:“我也不想在意的,道理我都知道,放在以前,我如何會将這些看進眼中,可如今我這情形...可是現在我一看靈域,隻要是關于我的,全都是惡言惡語,我從不知他們對着一個根本不熟的人,能生出那麼多歪斜淫喪的臆測來。
就算不看靈域,但凡出門,見着我的修士,面上遮掩再好,在我眼中卻是清楚能見出他們各種掩飾在眼角眉梢的異樣神情來,我處在如今這位置,尚做不到不在意。”
常樂見他先頭說時緩慢,後來語速越來越正常,眼神也不在閃躲低垂,顯見的随着将這些他自覺隐秘而又難為情的事情說出來後,神色越發輕松,最後嘴上說着做不到不在意,口氣卻有些輕松在裡邊。
于是在他頭上摸了摸笑道:“在意這些有何不好,在意就要有在意的做法,你下次再看見誰見着你面上神色就有異常,第一時間告訴我,且讓我們好好教教他該怎麼更好的控制情緒才是!”
子斐輕輕的笑了下,隻是不知是否方才鬧得兇了些,常樂看着他像是一時還有些打不起精神,神不思蜀的樣子,想了想,又挨近他耳邊低聲道:
“至于你想要在那件事上占上風嘛~我頂多答應你,再不用靈力使詐就是,旁的我可保證不了,且看你自己争不争氣了~”
子斐在想什麼一下子忘光了,騰的一下直起身來,紅着臉瞪眼啞聲道:“你還說!”
随即腦子轉過彎來,咬着牙道:“好啊!我算是知道了,原來你每次在床上說的話那都是在胡口哄騙我呢!”
常樂看着他又恢複中氣十足的精神樣,放松的靠在床邊上笑眯眯狡辯道:
“阿斐這可說的不對了,那哪能是哄騙呢?我不是好好的輔助你了嘛!後面明明是某人求着我來的呢~也不看看你當時那小模樣,讓我還有什麼事能不....”
子斐聽不下去了,趕緊伸手捂住常樂的嘴,下意識左右看了看,面上漲的通紅道:“你别說了!...且等着吧,再看下次,我還能再能稱了你的心、如你的意去?”
常樂擠擠眼睛,示意子斐放開手,子斐道:“那你還說不說了?”
見常樂使勁搖頭,他這才松手,猛地覺得這段時間時常擔憂、偶起愁結的心中一陣陣輕松,他愣了一會,緩緩笑開,全如冰雪中依舊傲然綻放的白梅。
他湊過去在常樂唇邊輕輕吻了一下,這才扶着床沿慢慢起身,一面輕快道:
“且把那天青煙羅素紗大小套帳都取出來,被子要那件藕粉彩繡緞面被,再有...”他這會終于有心情看看這間房的樣式,開始思考起怎麼妝點宿所來。
常樂依言配合,一面仔細注意他的神色,好一會見他神色間那股時常挂起的愁緒再沒蹤迹,暗地裡總算放下一顆心。
知道他心中一直以來反複糾結的事再經此一番鬧,才算是正式過去了。
至于那事上到底誰能占主動,她原也沒放心上,隻是如今看子斐反應,日後常樂少不得在此上和他多來回拉扯拉扯,也是個極樂的趣事不是麼?
這之後,子斐因着唇上傷口一時好的沒那麼快,任常樂怎麼勸,就是一句:“又不能蒙着面,那更讓人奇怪,這是我自己咬的,現在的隐元戒又還沒辦法遮去!
這要給仲慕燕堂他們兩個看到了,還不知該怎麼笑話我呢,不去!”便硬生生在屋裡悶着,就是不肯踏出房門一步。
常樂要陪着他,他還不願意,隻讓她取了當天自己想要的東西,硬把常樂攆出門去,還囑咐她千萬找理由糊弄過去,别說漏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