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昀之站在碼頭,望着大海。
風灌滿他的風衣,吹亂他的頭發,吹到到他骨縫裡滲出寒意。
他從未想過,那一眼,就是永别。
他的手機曾收到過一條陌生号碼發來的訊息,無論真假,他要去赴約,然而車開到半路,他又折了回去——
手機被電話打爆,有人告訴他出事了,趕緊回來想辦法。他點開他們發他的鍊接,看到他與他第一次親熱的視頻被傳得到處都是,又一條陌生号碼發來訊息,寫着:你就從沒懷疑過,自己是被人下了藥嗎?從頭到尾都不過是算計。
賀昀之猛踩下刹車,那一瞬間,他懷疑自己年紀輕輕得了高血壓,頭暈目眩,好像腦梗前兆,他開不了車了。
後來,他沒有機會再去找他清算。
他得到一些消息,說他死了。
他記得自己曾經回答過他一番話,“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這有什麼難想的。
他很明确,愛是一種本能,一種下意識,是一種他可以笃定的東西。
但是現在,好像連他都已經分不清什麼是愛,什麼是恨了。
他時而恨他入骨,時而又被他的死訊困于深淵,掙紮于某種愛不得、求不得的煉獄。
他想要解脫時,會去想他造下的孽,這一樁樁一件件,找不出一絲能被諒解的理由,應該徹底忘記才好。
他被失去所愛,不複相見的痛苦折磨時,大愛的教育又說服着他,不要将自己困囿于仇恨。
真的不能原諒嗎?
集團的損失他或許也可以白手起家重新賺回來的。
那些被發布出去的視頻可以想辦法删除。
即便别人腦子裡的删不掉,但至少,自己身材不錯,床.品也不差,在意的人沒有露出全臉,就算被歸類到A. V之流,也屬于不錯那類吧。
操,真是瘋了。
瘋了。
事情一件接一件發生,賀昀之卻無能為力。
他隻是接受着接連不斷的死訊。
從父親,到命喪遊輪的親眷,再到他,到柯柔。
親近的人一一離去,而他一個都留不住。
窗簾拉得密不透風,他坐在地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煙。
黑暗和嗆人的煙味能掩蓋成年男人的眼淚。
他足夠灑脫,足夠樂觀,但不代表他不會悲傷。
此刻他身處困境、寸步難行,隻能任由事态發展,情緒失控,被怨憎會,求不得的煉獄吞沒。
…………
辛辰戴着耳機,和夏管家一起在廚房擇菜。
負責做飯的文姨回老家養老去了。
她在賀家工作許多年,但現在老爺去世,曾欣賞她廚藝的老夫人想要回寺廟修行,據說賀先生也有了想要舉家搬去國外的心思,她一把年紀,已折騰不動了。
夏管家誇辛辰擇菜利索,辛辰說,自己在國外學做廚師的,擇菜是基本步驟,後面看他大顯身手吧。
“什麼時候畢業?”夏管家問。
“去年就畢業了。”
他也不知道畢業後要幹什麼,基本等同于無業遊民,現在發生這些事,家裡人讓他索性過來陪陪表哥,年輕人有話講,他個性又外向活絡。
耳機裡,音樂歌詞唱着:
你說這天下的烏鴉它是一般黑
地上的□□死皮賴臉一大堆
你說雪白的銀子都得沾點灰
誰的心裡沒有鬼
真誠換虛僞,真心換眼淚。
多可悲。
……
想到那些破事,誰還能開朗活潑呢,他也活潑不起來了。
辛辰将飯菜盛進碗裡,放在一個托盤上,走進賀昀之房間,把飯菜端給他。
賀昀之抽煙,打遊戲,昂貴的地毯上甚至有幾個煙頭。
辛辰皺了皺鼻子放下飯菜,又檢查了一遍室内的新風系統是開着的,回頭給他打開窗子,房間放了兩個滅火器。
躊躇了一會兒,他說:“表哥,房間裡嗆死了,你下午就來和我們一起打麻将吧。”
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