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交女朋友了?”他忽的問。
“……”大概是被看到肩背處抓傷。
賀昀之先前沒有留意,想到這裡就不太自在。
柯甯卻笑了,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将香煙遞過去。
賀昀之想着那些亂七八糟的,順手接過香煙。
柯甯作勢上前,想替他點燃,卻被賀昀之拒絕了。
他将煙挾在指間沒抽,隻問道:“身體怎麼樣了?你保镖說你前陣子不太好。”
柯甯說:“也就那樣了,醫院一年半載總要去個一兩回。”
他低開的領口還能隐約看到偏左側胸口紅色的手術刀疤。
“我給你帶了支參,回頭讓秋姨買隻老母雞炖上。煙我就不抽了,你身體不好。”
“不用管我。”柯甯說:“我這是先天性心髒病,和這個沒有直接聯系。”
賀昀之已經把香煙放進一旁香薰盤子。
柯甯一直是微笑的模樣,在這溫柔少年的表象下,他的所有話語都仿佛是體貼而無意的。
他問道:“以前的事情,你都放下了嗎?”
“當然,沒有。”
柯甯低下頭:“你還喜歡着那個人嗎?”
“……”賀昀之皺了皺眉,隻是說:“我和你談他不合适,阿甯。”
當然不合适,柯甯想。
賀蘭玉根本沒死,他和你卧榻同寝,如膠似漆。而他失去了記憶,本可以重新去找個人來愛……沒有你的縱容,不會發展到這一步。
眼下承認的話,那些曾虧欠柯柔的,你又該如何償還呢。
他歎了口氣說道:“真正喜歡上一個人很難忘記,我能理解的。愛情就是這樣無可奈何……其實,不要再去想我姐姐吧。内疚什麼的對着一個死去的人也沒什麼用,再說她是難産大出血,非要定個性質的話,也是癌症一樣自己遇到的病,命不好。”
“……”
“至于我,我已經和柯家脫離關系,他們怎麼想不代表我的。”他苦笑道:“我父親重男輕女,偏偏我又是個活不了幾年的病秧子。自從姐姐走了之後,我母親一病不起,他已經讓情人和私生子光明正大登堂入室了,你不是不知道。”
“……”
“那天我打你家電話,是‘那個人’接聽的。”柯甯說:“好好活着,多好啊。還喜歡,也沒什麼,當年那些事發生的時候我才十五六,老實講确實沒多大印象。”
“你已經都知道了。”賀昀之說。
“我能認出他聲音的。”
…………
洗完澡出來,小花園裡變得頗為熱鬧。
秋姨已經帶着小念回來,柯甯有模有樣地抱着孩子,阿泰正從一旁草叢裡撿起玩具汽車遞過去。
“寶寶看這裡。”秋姨拿着玩具逗小孩。
“嗷嗚,咿咿咿——”小孩發出稚嫩而無意義的聲音。
賀昀之走上前,刮了刮小孩下巴:“寶寶,還記得我嗎?”
柯甯把小孩颠起一些,笑眯眯地看着孩子:“寶寶,看這是誰呀?這是你賀叔叔,他最疼你啦……”
賀昀之試着去抱他,剛抱了兩下孩子就哭得停不下來。
“他不認得你了。”柯甯無奈道。
“怎麼可能認得。”賀昀之失笑,上次見還是個睜不開眼的肉團子。他輕撫着小孩的背,拍撫了一會兒,孩子就漸漸停止了啼哭。
賀昀之給他抹了抹眼淚,看着他憋紅的小臉和濕漉漉的眼眶,帶着幾分愛憐說:“這麼愛哭,真不知道你像誰呀。”
柯甯笑着,身體卻幾不可見地抖了一下。
你想到了誰……你看着他哭,心裡真正心疼的人是誰呢。
“小念和他長得不太像,眼睛可能更像柯柔一點。”賀昀之說。
柯甯發散的思緒驟然凝固了。
“怎麼了?”賀昀之問:“身體不舒服?”
柯甯随後搖搖頭,他面無表情地平複了内心刹那噴湧的情緒,最後隻随意地回道:“都是稀有血型呢,和賀蘭玉一樣,還是像的。”
“嗯。”
兩人一時沒話講了。
賀昀之想到小念的血型,就想到更多事來:“我看小念氣色挺好的,他——”
“手術也隻是暫時的,最後還是得肝移植。”柯甯說。
“□□找得怎麼樣了?”
“一直在找,隻是稀有血型終歸難一點。如果時間能足夠,也不至于沒希望,但這病說不準。”
“……”
“跨血型的話風險太大,也不敢讓小念去試。”
“這幾年,你辛苦了。”賀昀之說。
柯甯年紀輕輕,本無義務來撫養這個孩子,更别提這番心力交瘁。
賀昀之始終想将自己從往事中解脫出來,與過往斷個一幹二淨,卻從沒想過,有些事情是守恒的,代價已經存在,自己不承擔,也隻是轉嫁給了他人。
“你不用想太多了。”
“……”
“我是小念的親舅舅,自己又不可能有孩子,照顧他再自然不過。”他站在他身側,聲線冷淡而溫柔:“而你和他沒有任何關系,如果說是因為賀蘭玉……雖然我也知道你對他的感情,但籠統去想,我還是會覺得,有點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