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聽了一會兒，他溫和地說：“不用了……沒關系，我這邊不着急。”

挂掉電話，四周陷入一片死寂，夜晚真正來臨了。

時間在一種空蕩到近乎真空的狀态下流逝着。

他獨自一人吃完飯，洗好碗，關掉客廳的燈，然後進房間洗澡。洗完了澡也沒有任何娛樂，直接躺到床上準備睡覺。

太過寬廣寂靜的空間，讓他本能地想要蜷縮起身體。

在這個孤獨的一角，他醒醒睡睡，緊緊擁着被子。

細微的海浪聲，在深夜獨特的靜谧中傳入耳膜。

小鹿在睡夢中皺眉，漸漸的額角布滿了驚悸的潮汗。

夢魇之中，辨不明那浪潮聲是真實還是虛幻，隻覺得那浩渺的聲浪猶如巨魔的叫嘯，漸漸由遠及近，似要将他整個人吞噬了。

随着一聲清晰得宛如翻騰在耳畔的海浪聲傳來，小鹿猛然驚醒起身。

他大口喘息着，一時環顧四周不知所措，屋内昏暗，黎明赤霞的紅光正透過落地窗，靜悄悄地灑進來。

他抱緊了床頭的毛絨玩偶，默默地蜷在一團被褥中，過了許久，才從噩夢中平複下來。

小鹿有點分不清楚，那蔓延開來的大片黑色情緒，究竟是陌生環境下的恐慌，還是一種深淵般落寞的思念。

…………

翌日清晨，小鹿在廚房煮粥，突如其來的門鈴聲把他吓了一跳。

是賀先生回來了嗎？想到這裡，他興高采烈地飛奔到門口，按下了可視對講門鈴的按鈕。

視頻打開後，卻驚訝地在那小小液晶屏中看到了柯甯。

柯甯沖着攝像頭微微一笑：“嗨。”

小鹿很快恢複了神采：“柯甯，你怎麼會來這裡？”

“當然是猜到你在這裡啦！”柯甯說。

想起上次不告而别，小鹿瞬時赧然。

他雖對賀如真先生與風洵有種懼意，想要遠離他們，但這種情緒也來的莫名，這和柯甯更是毫無關系。

對方當初是盛情邀請，而自己在不告而别之後，甚至完全忘記後續打電話給他解釋一番，實在是非常不妥，這也令他此刻滿懷歉意。

小鹿給柯甯開了門，并到大門口迎接。

他幫他提了一些東西，問道：“沁心谷過來要多久啊？”

柯甯道：“不是很遠，給你帶了些糖果零食，不要嫌棄。”

“不會不會。”小鹿說：“上次我就那麼走了，真的很抱歉。”

“沒關系的。”柯甯不太在意地說。關于這個話題，他沒有詢問更多，小鹿便也安下心來。

兩人穿過小花園，柯甯的腳步忽的微微頓住。

“很漂亮吧。”小鹿笑着說。

“嗯，這些花開得真好。”

雖是這麼說，可柯甯卻也沒有過多停留，又繼續往前走着。

小鹿在他身旁，忍不住問：“你是怎麼猜到我住這兒的呀？”

柯甯扭頭看了他一眼，笑道：“你難道忘了，我和賀昀之是多年的朋友？這套宅子，我當然知道。”

“唔。”

“住酒店說不過去，公寓的話人來人往的，他估計不會想讓你……”柯甯說到這兒，止住了話頭，又道：“你來找他，除了這裡，還能住哪呢。”

小鹿聽着，恍惚地想起黃助理也說過類似的話。

自己的到來，是會令賀先生困擾的嗎……

他們進了屋，小鹿說：“你随便坐啊，我給你去倒杯水。”

“嗯。”

他去廚房，柯甯在屋子裡轉悠了一圈，最後在餐桌邊坐了下來。

隔着島台，小鹿一邊沖洗杯子，一邊朝客餐廳望去，發現柯甯單手撐腮，也望着他。

他的眼睛很好看，小鹿心想。他的手指纖細，膚色蒼白，初晴微弱的陽光透過複古格子窗照進來，籠罩着他半邊身體，那肌膚幾近半透明，看起來單薄孱弱。

手上切着草莓薄片，然後放進透明玻璃杯裡，倒上蘇打水……小鹿把那杯飲料端出去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