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的時候他就不會結巴了,這是他的興趣愛好,大概也是有些許天賦在其中的緣故。他認真經營着一個平台賬号,希望以後有了一些粉絲基礎,也能有一些經濟收益。
除此之外,小鹿曾有一次見他哭泣。
他看到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被他推搡出門,随後他将自己關在屋内,崩潰地大哭起來。聽那哭聲,他應該很是受傷。但次日,他又如常地和小鹿打了招呼,并一大早就出門幹活,一天也沒停歇。
起初他們的交流并不密切,因為小鹿不是個自來熟,而小愉通常又很忙。
後來,他們因為一些事情,關系變得緊密起來。
小鹿漸漸發現,看似開朗快樂的小愉并沒有那麼快樂,而那些形同陌路、看似每個都很善良的鄰居,也并沒有想象中的善良。
快遞站點的人會故意刁難他,将他重的東西放在最高處,拿他尋他開心。在他表達不忿時,他們恐吓似的說教他,用莫名的優越感抨擊他鄉下人的“素質”。
他的栀子花在樓下的泡沫盒子裡活了不到半個月就死了,總有男人朝着盒子撒尿,他趕過他們,後來那些花被連根拔起,丢棄在建築垃圾的瓦礫裡。
他身形瘦削,腿長,臀翹,走路的模樣好看,說話結巴,租戶裡的女人們嚼舌根說他是娘娘腔,有人誇張地扭着屁股學他走路,結結巴巴地說話,一陣哄笑。
他們編排他長着女人的器官,出去賣必定掙到很多錢,言語下流,有聲有色。
後來那次晚上十一二點,小鹿送外賣回家,看到小愉的屋子亮着燈,裡面傳來人說話的聲音。
摸鑰匙的時候,他隐隐約約地聽到小愉氣急地說:“你回去吧,好嗎?今天真的太晚了。”
“事情不解決,我是不會走的!”一個男人聽上去悠閑地說。
“這、這不公平,道理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不管是什麼樣的,該你賠錢就該你賠。”
“你、你賴着不走也沒用,我身上現在沒有、沒有錢啊!”
“我不信,除非你讓我搜一下。”
“你怎麼這樣啊,你回去吧,明天我再給你,你回去吧。”
“咚咚咚!”小鹿猜測他有麻煩,敲了他屋子的門。
小愉飛快地過來開了門,終于看到救星了似的連忙拉着他進屋。
“哥哥,你來看看,哪有這樣的。”小愉說。
小鹿看到他的屋子裡坐着個男人,正是一樓那個賣早餐的租戶。
“怎麼了?”他問。
小愉說:“水管堵了,他、他家房間淹了點水,但也不是很嚴重。他來找我賠錢,憑、憑什麼隻找我呀?我才搬來一個月不到,他不找房東、不找我們樓上的平攤,他、他隻找我要錢。”
小鹿就對那男人說:“你是不應該隻找他,你可以找房東,或者樓上平攤這個錢。”
“喲,你管的倒寬。”
深更半夜,四周寂靜,那男人的聲音粗犷放肆,他站起身來,朝小鹿走了過去。
他的呼吸沉重地噴在他們二人臉上,說:“什麼應該不應該的,六千塊,一分也别想少,不然我今晚就不走了!”
小愉屏息,忽的一下子攥緊了小鹿的衣袖。而小鹿低頭,一眼就看到他腿間異樣。
他的憤怒驟然燃燒起來。
他也不知道這憤怒從何而來,或許是出于某種震驚,生活竟真到了人人都可以踐踏至此的地步,連這樣的下三濫都可以欺辱,又或許是積攢着太多太久,終于被戳出了一個發洩口。
他一腳直将那猥瑣男人踹翻在地,而後猛然沖上去揪住他的領子,左右開弓,毆打到那男人完全沒有還手之力,直至對方口鼻噴血,渾身驚懼掙紮不止。
小愉又是欣喜又是急的團團轉:“哥哥哥哥,好了好了,要是打壞了要賠錢怎麼辦?”
小鹿深吸了口氣,終于停止了毆打,說道:“我還沒用力。”
他将那男人半拎起來,問道:“要我賠錢嗎?”
“呼呼——”
“我再問一遍。”小鹿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要、我、賠、錢、嗎?”
“呼呼——”
小鹿捏起拳頭,照着他的面門又要一拳下去。
那男人嗚嗚地說道:“不、不要你賠錢。”
小鹿收住拳頭,點了點頭。随後攥着他的下颚骨,将他的臉轉了個向,面向了小愉,又問:“要他賠錢嗎?”
男人搖了搖頭。
“我要你,口齒清晰地,把話說清楚。”
男人哆嗦着說:“我、我、我不要你賠錢了,下水道堵了的錢,不要你賠了。”
小鹿松開鉗制他的手,道:“滾吧。”
那男人連滾帶爬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