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
顧衍腦海裡一幕幕地不斷重複當時的場景。
無數暴雨傾盆而下,卻怎麼也洗不掉那些恐怖猙獰的傷痕,怎麼也拼不上那些斷裂的骨頭。
水泥桶裡滿是飛濺的血迹,惡臭和血腥味濃烈到了極點,電閃雷鳴間,他在慘不忍睹的殘肢斷臂裡,找到了自己妹妹的臉。
那是此生都要困住顧衍的地獄,他從不覺得自己慘,他隻覺得沒被自己保護好的顧渺慘。
此時夜幕降臨,氣溫驟降,潮濕的露珠已經打濕了顧衍的肩膀。
顧衍卻渾然不覺,他繼續維持着半個小時前的姿勢,怔愣地跪在地上,好像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楚熠搭好了篝火,回來坐在了顧衍旁邊。護腕裡的監控視頻不斷懸空投放着,已經不知道重複播放了多少次,同時彈出的還有楚熠大大小小的行蹤記錄頁面。
楚熠看了眼自己小時候的模樣,直接關閉了視頻。
他拿起被摔到面目全非的護腕,摩挲了兩下碎裂的屏幕,随後看着顧衍被火光照耀的臉說:“要哭就趕緊哭,我現在還不會嘲笑你。”
然而回答他的隻有顧衍的一聲冷笑。顧衍渾身抑制不住的顫抖着,如同死人般渾身散發着強烈的死寂。
仿佛所有的力量就此被抽空,仿佛整個靈魂都被難堪的真相打擊到麻木,顧衍的聲音無比的輕而緩慢,“無所謂。”
然而與顧衍的語截然相反的,卻是那雙不死不休的湛藍色眼眸。眼前熊熊烈火不斷燃燒着跳躍着,逐漸凝聚成了顧衍眼底深不見底的恨意。
顧衍幽幽地注視着那篝火,他沒聚焦的眼睛如同冰面般寒冷徹骨。烈火燒得了時間的流逝,滅得了肉體凡胎,卻無法掩蓋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顧衍喃喃自語的說着,仿佛已經看到了那雙背後的無形黑手般,眼神堅定卻執着。
他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又像是在說給楚熠聽,輕如鴻毛的聲音卻帶着重若泰山的力度,“不過就是十年。”
腳底下雜草卑微而渺小,僅僅是迸濺的火星就足以燃燒殆盡小一片草地。燎原的火勢開始漫延,卻很快淹沒在了層層疊疊數不清的雜草裡。
顧衍擡起腳,徹底踩滅那點漫延的火星,他奪過楚熠遞來的機械護腕,猛得把東西摔在地上砸成了粉碎。
“不過就是從頭再來!!”
顧衍如同落入絕境般的狼般怒吼着,他的胸膛劇烈起伏着,看着冒着藍光的護腕,轉過身卻對上了楚熠的臉。
楚熠依然是那幅高高在上的模樣,他雙手抱胸,瞥了眼快要報廢的護腕說:“你現在倒欠我六千八百萬了。”
顧衍冷着臉一言不發。
楚熠繼續戳着顧衍的心窩說:“行,那我問你,你還能有幾個十年能浪費的。”
顧衍說:“無所謂,隻要我還活着,他們就别想着高枕無憂,我能找到你接近你,本就證明我可以挑戰這些不可能。”
他死死盯着楚熠的眼睛,冷冷地威脅着對方說:“還有,你别得意太早,你最好真和這件事沒有任何關聯。”
楚熠不屑地說:“你連我當年上廁所的時間都知道,我還能怎麼自證。你确實可以再耗費十年的時間在我身上,我不介意。”
他肆意地嘲諷着顧衍,生怕氣不到對方似的說:“我忘了你現在還打不過我,那就再給你五十年,等六十年後你再來告訴我,我到底是不是清白的。”
楚熠忽然想起了什麼說:“不過按照現在的戰況,我恐怕五年後就死在戰場了,你應該沒機會了。”
顧衍皺了皺眉,聯盟最忌諱這些谶語詛咒,尤其是連年戰争的時候。然而作為經常上戰場的楚熠卻這麼随随便便的講出來了,還一幅吊兒郎當無所謂的态度。
對方确實不負瘋魔的盛名,自負狂傲到了極點。
顧衍冷冷地回答:“随你死在哪,如果軍部可以随意到造假行蹤記錄,那聯盟也不需要打仗了。”
他說完毫不留情地就要離開,卻猛然撞上了楚熠攔路的胸膛,楚熠本就高大健壯,突然湊過來擋路時,簡直像是座移動的山。
顧衍沒注意到自己有東西掉在了地上,他倔強地擡起頭,對上了楚熠俯視自己的眼睛。
“你真以為自己能走?”楚熠像是露出了真面目的猛獸,不屑地勾起嘴角,威脅性十足地說,“污蔑我偷襲我暗殺我,你覺得我是那麼好脾氣的人嗎?”
他像是料定了顧衍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慢悠悠地湊近顧衍,盯着對方的眼睛說:“又或者說,你憑什麼覺得,我這麼有耐心的陪你在這裡玩。不需要你付出一點代價?”
顧衍就是清楚自己和楚熠的實力差距,也清楚楚熠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才想要立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他警惕地看着楚熠說:“那你想怎麼樣。”
楚熠撿起屬于萊爾的護腕,打量着這并不屬于顧衍的東西說:“我并不想怎麼樣。”
他像是發現什麼有趣的東西似的,躲過顧衍想要奪回的手,說:“我隻想你知道你是怎麼清楚這裡的地貌環境的,又是怎麼做到對這裡了如指掌的。”
“還有。”
楚熠拿着護腕看向顧衍問:“你是把我的部下殺了嗎?”
顧衍回答說:“他沒死,隻是被我淘汰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