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魇不着痕迹地皺了下眉頭,在進入主峰正陽殿前,擡頭望了一眼,淩駕主峰之上的赤水峰,可不會有這些讓他厭煩的凡俗氣息。
宋宗主等了一夜,總算等到他想見的人從門前走進來,自從繼任宗主之後,除了太上長老與鐘離淨,已經太久沒有人讓他等過。
故而見到謝魇,向來被稱作老好人的宋宗主面上也露出了罕見的怒容,“子陵,你昨日去哪兒了,知不知道本座等了你一夜!”
若是從前的謝子陵應當會滿臉歉意地賠禮道歉,可現在的謝子陵是謝魇假扮的,他聞言一笑,“師尊要見我,連等候片刻也不願,師尊好沒耐心,怎麼能當一位好宗主。”
猝不及防被怼了的宋宗主一臉不可思議看着他這個向來懂事聽話的大徒弟,“你在說什麼?”
謝魇用頗為憂愁的眼神看宋宗主,歎道:“師尊,我這兩天去了哪裡,師妹沒告訴你嗎?”
因為太過明顯,宋宗主讀懂了謝魇眼裡對他的憐憫,他更是一頭霧水,可提及宋思思,他還是将怒火壓了下去,“昨夜的事,是思思對不住你,為師已經訓斥過她,過後便讓她給你賠禮道歉,不過子陵……”
謝魇臉色有幾分蒼白,在宋宗主仍是這次在外受傷後虛弱狀态的謝子陵,說話行事愈發不得體了,總讓人聽着覺得像是怨氣頗深。
宋宗主對他有愧,到底沒說什麼,而且他此刻更在意另一件事,“這兩日你鐘離師叔他……”
謝魇聽出他的言下之意,這是在打聽他是不是被鐘離淨欺辱了,他思索着不知道他跟小壞蛋雙修能不能算是他被欺負了,便隻說:“師叔身中情毒,師妹也都說了吧。”
宋宗主忽然臉色鐵青,咬牙斥道:“思思這個孽障!”
“師妹把我賣了去換她的情郎,師尊打算怎麼罰她?”
宋宗主輕咳一聲,面色為難,“都怪為師沒有管好這個女兒,幾次三番叫你受了委屈,但是子陵你也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
謝魇笑着點頭,“師尊的意思,是不打算罰師妹了。”
宋宗主感覺他笑容格外嘲諷,故意刺激自己,想想歎了口氣,“子陵,這次又叫你受委屈了,你放心,此事為師一定給你做主。”
謝魇卻覺得空口許諾沒意思,“師尊要怎麼做主?”
宋宗主果然面露為難。
謝魇看着這位正道七上宗之一的碧霄宗宗主在他面前無話可說的樣子,心道有趣,思索了下,裝出一副痛苦無望的神情,苦笑道:“這次又是子陵讓師尊為難了嗎?也罷。”
宋宗主欲言又止。
謝子陵是他的大徒弟,他甚至當着衆人的面許諾過将來會将宗門與女兒交付給他,他也悉心培養了謝子陵多年,但近來謝子陵一而再再而三出事,每次都是因為宋思思。
作為宋思思的父親,宋宗主是想護着女兒的,一面也自知對不住大徒弟,但謝子陵這次重傷回來修為半廢,他也無法将宗門交給謝子陵了,思來想去,宋宗主痛心歎息。
“子陵,非是為師将你視為棄子,為師身為一宗宗主,雖執掌宗門上下,卻也有許多力不從心的為難之處,為師知你心中有怨,但看在為師的情面上,你便放過思思吧。”
這話說出口,宋宗主都覺得面上無光,見謝魇垂頭不語,他猶豫片刻,又是一聲歎息,拂袖轉身,背對謝魇,“至于鐘離長老,抱歉,子陵,為師還不能為你做主。”
謝魇挑眉笑了起來,碧霄宗這位宗主,不論修為與品行都隻能說平庸,但尤其寵溺女兒,他早就猜到宋宗主不會為了謝子陵罰宋思思,也知道宋宗主不敢對上鐘離淨。
小壞蛋瘋起來,連他都有些怕。
大概是謝魇緘默太久,讓宋宗主總算作出了決定,他轉身面向謝魇,“也罷,不論修為是否被廢,你依舊是為師的大徒弟,有些關于宗門興盛的大事,也該讓你知曉了。”
“師尊這是何意?”
謝魇心不在焉應着,心裡挂念起赤水峰上的那個人。
宋宗主神色凝重,“子陵,你可聽說過玄樞真符?”
謝魇這才收回心神,“師尊說的,是宗門那位符道鬼才,白玉師叔祖創造的玄樞真符?”
宋宗主沉重點頭,“不錯,你又可曾知道,在兩百年前,宗門隻是曜城的一個小門派,上下不過百名弟子,直到白玉師叔研究出了符道真解,讓宗門一舉擠入上宗之列。”
所謂上宗,并非什麼門派都能自稱的,宗門弟子上萬,且要有至少兩位合體境修士坐鎮方可稱為上宗。而如今正道衆門派裡,明面上衆人皆知的合體境僅竟隻有十二人。
這十二人,又被稱為聖君。
金丹境便是真人,往後的元嬰境、出竅境、化神境,層層往上,修為越高,進階越難,若說築基竟已是萬裡挑一,那千萬修士中也才隻出一名合體境,在往上便是大乘境。
如今正道僅有極少幾名大乘修士,大多早已閉關為渡劫飛升做準備,唯一活躍的是連七大上宗都遙不可及的正道之首九曜宮仙尊。
九曜宮之所以有如此超然的地位,除了曆代宮主積累的聲望,也與仙尊的四位義子有關,四人俱是合體境,被稱為九曜宮四聖君。
而與正道相對的,便是妖魔道。
謝魇早知道碧霄宗的符道鬼才厲害,憑借一本符道真解讓碧霄宗飛升,卻在不久前才知道對方還是他昔日的好徒弟阿離的親爹,見宋宗主想說,他便饒有興趣地聽着。
宋宗主俨然意不在此,他道:“玄樞真符是白玉師叔離開碧霄宗之前的十年間所著,這是一卷集符道之大成的頂級功法,遠勝符道真解,可随着白玉師叔離開碧霄宗,赤水峰封閉,再沒有人見過這本功法。”
碧霄宗發迹年歲不長,也就兩百年左右,符道鬼才卻在兩百年前轟動整個正道,很多人都知道,那個叫白玉笙的天才,才是碧霄宗的寶藏,而碧霄宗,卻是他的累贅。
除了碧霄宗内部的人,大概沒有人會知道白玉笙這些年為何銷聲匿迹,謝魇對此也很好奇,“當年白玉師叔祖為何要離開宗門?”
而且為何要封閉赤水峰,而不是将玄樞真符獻給宗門?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白玉師叔隻是去往了他向往的地方。”宋宗主一句略過,“如今宗門的困境,子陵你這些年跟随在為師身邊,應當也能看到一二,白玉師叔的離開讓碧霄宗歸于平庸,即便仍然有着上宗之名,卻早已成為上宗末流。”
他告訴謝魇,“子陵,宗門必須要得到玄樞真符。”
謝魇恍然,“如今這本功法,落到了鐘離師叔手裡?”
宋宗主颔首,“正是。”
謝魇很快猜到了什麼,就見宋宗主雙目如炬,緊盯着他,“但子陵,鐘離長老并沒有與我們共享玄樞真符,而他手中握着玄樞真符,便如同将碧霄宗的未來攥在手心。”
謝魇聽出言下之意,頓覺好笑。
“師尊想讓我去偷玄樞真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