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已至，暮色蒼茫。

得了鐘離淨允許後，謝魇再入赤水峰時再無阻礙，這次他還沒到山上，就碰到了鐘離淨。

換上一身紅衣的鐘離長老站在石階上，美得不似真人的臉上依舊很是冷漠，“回來了。”

謝魇凝望他須臾，輕笑一聲。

“師叔在等我？”

他這孽徒懶得很，路都不想走，竟會專程下山等他？

謝魇踏上石階，朝紅衣美人走去，“這可真是難得，師叔，你特意等我，是有什麼事嗎？”

“無事便不能等你？”

見他靠近，隻剩下三個台階的距離，鐘離淨倏然擰起眉心，“站住！謝子陵，你方才去了何處，又見了什麼人？是在暗中謀劃什麼，你給我跪下，老老實實交待清楚！”

方才确實是做了虧心事的謝魇停下來，一臉無辜地反問：“師叔，你今日是怎麼了？”他笑着朝對方走去，“我都還沒說師叔今日有些奇怪，師叔，你怎麼……掉毛了？”

他的手在鐘離淨手邊一抓，竟然抓出一支青色的羽毛，鐘離淨臉色立時變了，往後疾退。

“放肆！”

謝魇被訓斥得一愣，臉上露出幾分訝然，随後笑着轉了轉手上那支青羽，“我怎麼放肆了？師叔，我們不是一貫如此親近嗎？我剛剛出去了那麼久，師叔可有想我？”

他嘴上說着大不敬的話，伸出手臂朝鐘離淨走去。

後者面色大變，匆忙後退。

謝魇眸中笑意溫柔，手中揮出那支本該柔軟無比的青色羽毛卻如刀刃一般鋒利冰冷，朝着鐘離淨刺去，轉眼就到了鐘離淨面前。

鐘離淨神色愕然，并指掐訣。

隻見一陣青煙飄起，鐘離淨已經消失不見，隻在原地留下了幾根慢悠悠飄落的青色羽毛。

下一瞬，那股青煙飄到高處，化作一名紅衣少年。

這正是鹿靈羽，他的頭發有些淩亂，一張白淨漂亮的臉漲紅了，捏着拳頭狠狠瞪着謝魇。

“你是何時認出來的！”

“你的幻術很拙劣，遠不如他。”

方才接觸的瞬間，謝魇就嗅到了鹿靈羽身上有種他不久前聞到過的氣息，是在鐘離淨身上。

能出入赤水峰，替鐘離淨說話……

此人一定同小壞蛋有什麼關系。

謝魇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很快便被他隐藏起來，他笑得極溫和，“方才是你一路跟蹤我？”

鹿靈羽冷笑道：“你方才去幹了什麼，我都看到了！”

謝魇輕拂衣袖，笑歎一聲。

“這可就有些麻煩了。”

二人一打起來，在寝殿中打坐的赤水峰主人鐘離淨很快便有所察覺，他睜開雙眸，突然被山下的動靜驚擾，他難免有些煩躁地皺起了眉頭，揮出一道靈力化作水鏡，謝魇與鹿靈羽對峙的畫面緩緩浮現在鏡上。

鏡靈飄到他身後，望見鏡中二人，隻感到陌生，他是跟着從秘境出來的，不認得這裡的人。

“這裡是主人的地盤，但這二位似乎要打起來了。”

鐘離淨沒回話，他有些意外居然是鹿靈羽和謝魇湊到了一塊，看二人僵持片刻又要打起來，他隻覺得有些頭疼，沉下面容開口。

“鬧夠了沒有？”

鐘離淨嗓音向來如同沁了霜似的，透着一股涼意，此刻被靈力自殿中遠遠傳到了赤水峰山腳下，鹿靈羽與謝魇二人紛紛擡頭，雖然沒有看到鐘離淨，二人都知道他在。

“師父！”

鹿靈羽原本的怒容變作滿臉得意，沖謝魇哼聲，“等會兒我就跟師父告發你這個叛徒！”

謝魇一聽鹿靈羽這聲師父是通體舒暢，殺氣消失得一幹二淨了，原本的敵意被友好取代。

“原來你是師叔的弟子？不過你應當是誤會我了。”

鹿靈羽并不覺得是誤會，正要拆穿他，将這一幕都看在眼裡的鐘離淨再次通過水鏡傳音——

“小羽，上來。”

“……哦。”

鹿靈羽冷靜下來，餘光瞥見地上的羽毛想來還是有些不忿，又怕謝魇追上似的，趕緊應了鐘離淨一聲，便往山上跑去，還不忘回頭沖謝魇做鬼臉，“等着我告發你！”

怎麼就隻叫他一個人呢？

謝魇擡頭望着山頂的白玉宮，不滿的同時，心中在想，小壞蛋收的徒弟還挺活潑，要是小壞蛋還認他這個師尊的話，這隻他還不知道原形的會掉毛的小妖該叫他師祖吧？

他倒是不怕被鹿靈羽揭穿，因為他笃定對方沒看到屬下，他的結界可沒那麼容易被看穿。

等鹿靈羽走遠，謝魇想起一件事，當即斂了笑容。

壞了，小壞蛋向來小氣的很，屬于他的東西就絕不允許他人染指。他今天才跟小壞蛋承諾過不會背叛他，就算别的沒被看到，去找宋宗主時被小壞蛋的徒弟看見了……

這下八成要生氣了。

謝魇曾經哄過他的徒弟阿離無數次，這念頭一出，他下意識便想，得想個辦法哄哄阿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