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道盟建立于千年前,由聲望最高的九曜宮與五大上宗、五大家族促成,此後多位盟主多是出身這幾家,尤其是九曜宮,至今已有過五位盟主。而後來新生的兩個上宗折雲、碧霄,雖然實力不差于趨于沉寂的五大家族,但比起原五上宗的底蘊還是差了許多,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但白玉笙與如今的九曜宮仙尊卻是好友。
隻不過因為白玉笙的離開,碧霄宗就此斷了與九曜宮的聯系,而碧霄宗之後日漸沒落,其他上宗與五大家族也與他們淡了關系。
雖然同在道盟,近兩百年正道與妖魔道之間隻有些小摩擦,還從未有過什麼大動靜,在太平年頭,各家隻需關好自家事,哪怕同是上宗,相隔太遠也談不上什麼聯系。
唯有道盟五十年籌備一次的論道大會,需要各家出席,屆時便是各家青年天才頻出之際。
上回碧霄宗去了,隻是走個過場,碧霄宗青黃不接,沒幾人下場比試,容澤真人也因為閉關錯過了道盟幾大中流砥柱聚首之時。
至此已有多年,容澤真人沒有再接觸九曜宮的人,但他不會忘記那座坐落在神都天瀾城上空的九耀仙宮,不會忘記九曜宮的星辰圖騰,更不會看不出這枚印信是真的。
他握緊手中的玉牌,重新審視起跪在他面前的宋岩。
“九曜宮找你做什麼?”
威壓撤去,宋岩仿佛一條脫水的魚,渾身無力匍匐在地,端莊衣袍都被冷汗打濕了大半,喘着粗氣緩了半晌,才恭恭敬敬地啞聲回道:“師尊,請容弟子……細細禀明。”
容澤真人看他這副狼狽的模樣,心中仍是不滿,彈出一道靈力落到宋岩身上,宋岩蒼白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多了幾分血色,容澤真人冷哼一聲,“說吧,玉牌是誰給你的。九曜宮底蘊深厚,什麼人沒有,會用得上你?白仙尊也絕對做不出這種事。”
九曜宮白仙尊作為道盟之主、正道楷模,多少雙眼睛盯着他,容澤真人雖與他并不熟悉,卻聽過白玉笙給此人的評價,哪怕天底下所有人都作惡,白仙尊也會持守正道。
就算後來發生過許多事,讓容澤真人與白玉笙不再是朋友,他還是會相信白玉笙的眼光。
宋宗主緩過氣來,小心擡起頭來,“确實不是白仙尊,但那人身份地位,在九曜宮不低。”
他說着,伸出兩根手指。
容澤真人眉心一沉,神色凝重起來,他與九曜宮接觸不多,可衆所周知,九曜宮白仙尊座下有四位義子,這四人皆是合體境界修士,也為正道做過不少事,地位崇高。
他顯然是看懂了宋宗主的暗示,“那位要你做什麼?總不能是讓你害你師弟吧,還是讓你将鬼族人放進宗門?九曜宮與鬼族有仇人盡皆知,宋岩,你是把我當傻子了?”
宋宗主匆忙搖頭,“師尊誤會了!這次混入宗門的鬼族人真的隻是意外!那位隻是讓我照看好宗門内的一個弟子,順道鏟除鐘離淨,弟子也想趁機得到玄樞真符,才……”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容澤真人的臉色,“弟子是宗主,不便出手,唯有借師弟與曜城各家的手,沒想到鐘離淨實力竟如此強悍,那位大人的命令,弟子恐怕無法做到。”
容澤真人沉吟須臾,冷笑出聲,“身為道盟之首,九曜宮也有不便去辦的事,可與他們交好的原五上宗都未聯系,竟會找上你,竟是讓你去殺一個人,那個弟子是誰?”
宋宗主不敢隐瞞,“那弟子名為王昊,是王家送到宗門的人,他天資聰慧,靈根上乘,又是難得一見的極陽之體,那位大人的意思是讓他進入内門,成為我的弟子,再送往九曜宮……”他頓了頓,小聲道:“那位大人還說,王昊身負氣運,是要送到白仙尊身旁的,讓弟子好生看着,待王昊入九曜宮後,宗門也能分一杯羹。”
容澤真人面色陰沉,心中屈辱。誠然,九曜宮是道盟之首,而碧霄宗隻是嶄新的、還在發展期的上宗,可他修為不低,心中也有傲氣,這樣頤指氣使的命令,他無法接受。但他畢竟是碧霄宗的頂梁柱,他知道,九曜宮抛出的橄榄枝他們絕對不能放過,若是錯過了,他們非但無法擠進道盟上層,也将無法阻止宗門頹勢。
宋宗主遲疑道:“師尊也知道,這論道大會,本該是七上宗各家天驕嶄露頭角之際,可宗門一直都隻是走個過場。同為新上宗,折雲宗比起宗門,實力要更強,對比之下都知曉我們碧霄宗底蘊不足,往年招收弟子,資質也大不如白玉真人還在時,其他上宗都将好苗子收去了,而下一次論道大會在即,我宗勢必又要墊底。”
容澤真人聽出他這是在提醒自己,想讓碧霄宗重振昔年榮光,九曜宮願意扶碧霄宗一把。
“那鐘離淨是怎麼回事?”
宋宗主給自己喊冤,“白仙尊曾與鬼族有仇,那位大人自然不會與鬼族有什麼聯系,鬼族人混入宗門隻是意外!弟子也想過,是不是曜城各家與師弟商量今日之策時将消息洩露出去了?不過照今日情形看來,那鬼族人更像是奔着鐘離淨而來的。那位大人要鏟除鐘離淨的原因弟子也不知,師尊,那鐘離淨究竟是什麼來頭?”
容澤真人反問:“你還問起我了?”
宋宗主低下頭,“弟子不敢!隻是鐘離淨身份撲朔迷離,師尊确定他就是白玉笙的兒子,可白玉笙失蹤多年,無人知道他的去處,恐怕這鐘離淨的來路不簡單。弟子承認,白玉笙抛下宗門多年,令宗門多年來遭人恥笑,弟子對他是有些怨的,他的兒子與宗門的将來相比,弟子會毫不猶豫選擇宗門,這才答應了那位大人。”
容澤真人擰眉,“你說那位大人看好的那個王昊,是王家送進來的?我記得鐘離淨前段時間對他也多有關注……方才我命你将王家人驅逐出宗門,此刻那王昊可還在?”
“在的。”
宋宗主心虛垂頭,“弟子有錯,曜城各家與宗門多年來互相扶持,一旦分割開來宗門勢必損失極重,弟子便想了個馊主意,讓他們與家族暫時脫離關系,待日後鐘離淨離開再與家族聯系。而那王昊,雖說是王家送來的,可他與王家并無血緣關系,隻是與那王家小姐相識,弟子的女兒思思又與他定情,弟子再三權衡,私自留下王昊,隻可惜因為鐘離淨對王昊由愛生恨,弟子隻怕不能收王昊為徒了。”
“确實是個馊主意。”不過勝在對宗門有用,容澤真人對他稍微滿意了一些,隻是提到宋思思,他又皺起眉頭,“我記得你的那個女兒,先前跟你的大弟子有過婚約。”
宋宗主面色赧然,“是,不過我那弟子謝子陵先前因當衆敗給王昊,已同思思解除了婚約,前段時間外出時又被高階妖獸所傷,丹田半廢,而且……還成了鐘離淨的人。”
一心修煉振興宗門的容澤真人怔了下,“怎麼回事?”
自家女兒做的好事,宋宗主再不好意思還是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經過告知容澤真人,末了慚愧道:“想來是我的疏忽,還有思思這幾次傷了子陵的心,才叫他走到了鐘離淨身邊,今日衆目睽睽,他屢次回護鐘離淨,想來鐘離淨對他也不會太為難。”
“原來是那個小子。”
容澤真人神色複雜,“不過事已至此,就由他去吧,既然那位大人讓你照看王昊,你便照做,看好你那女兒,讓她不要像對謝子陵那樣得罪王昊,若是處理得好了,将來碧霄宗與九曜宮的關系會更為密切。但鐘離淨不好對付,你這次處理得很好,可以對那王昊好,但不能太過高調,讓鐘離淨察覺,且要讓那王昊明白,不是宗門在針對他,罪魁禍首是鐘離淨。宋岩,籠絡人心這種事,是你的強項。”
宋岩聽出話中挖苦,苦笑道:“師尊說的是,不過,我們當真要任由鐘離淨嚣張下去嗎?”
容澤真人疲憊地閉了眼,“你是宗主,處理宗門内務的能力要比你師弟強,這也是我當年選擇讓你繼任的原因,不過宋岩,你的眼界該放開了。鐘離淨是白玉笙的兒子,他的實力你有目共睹,何況能招惹來那位大人與鬼族人的人,他的身份必然不簡單,不要再去招惹他。謝子陵那裡你倒是可以挽回一下,借他緩和與鐘離淨的關系,若是不能也罷,碧霄宗最好與鐘離淨互不相幹,隻願他早日離開。”
想到要挽回謝子陵那個逆徒,宋宗主眼底有些不情願,可在容澤真人面前他也不敢說不。
容澤真人對他的了解不亞于他自身,冷冷一眼掃來,滿是警告,“宋岩,這次的事,念在你也是一心為宗門着想,我暫時不與你計較,但宗門損失嚴重,你也别再憋什麼心眼了,如今平衡好王昊與鐘離淨的關系,此事你務必親力親為,就算那位大人出身九曜宮,像他這種身份與鐘離淨的争鬥,你也不要傻乎乎往裡鑽。”
“有些事并非你我能插手的。”容澤真人歎道:“尤其是這些與九曜宮相關的事,宋岩,切記量力而行,可别為此塔上宗門的未來。”
聽他的意思,是暫時都敷衍這兩邊,為了宗門未來與玄樞真符,兩邊都不得罪也不參與?
宋宗主低頭遮掩唇邊笑意,斂去眼底精光,“弟子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