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峰上。

鐘離淨沐浴後已近三更，靈泉水洗去一身疲憊，他換上一身赭色道袍出來，蹲在檐下橫梁的青鳥便撲扇翅膀落下來，叽叽地叫着。鐘離淨收起手上物件，中指儲物戒上的紫曜石随之靈光一閃，青鳥眼神不錯，看清楚是一枚靈氣充沛的白玉佩。

古纂符文為底，一劍斜插水雲間，是碧霄宗的圖騰，但這枚白玉佩碧霄宗核心地位崇高的長老才能配，另一面還刻着白玉二字。

青鳥歪頭叽了一聲，說出人話，“這是師爺爺的身份玉牌？今日容澤老賊給師父的東西？”

鐘離淨道：“不止這些。”

還有一些舊物，白玉笙親手刻的玉符，一時興起收集的一些靈珠，不多，也不珍貴，比起符道真解和辯真尺這些簡直微不足道。

不過鐘離淨想，這些舊物倒可以給他的母親送去。

他瞥了眼偷偷蹭他脖子的青鳥，指尖一彈青鳥腦門。

“找我做什麼。”

青鳥眼冒金星，腦袋轉了轉，暈乎乎地滾下來，好在半道上化作一點流光，砰一下變成人形，幾根青色羽毛落到長廊上，紅衣少年扶着腦門小聲嘀咕，“師父好狠心！”

但見鐘離淨轉身就走，鹿靈羽蹦跶着跟上去，嘴上也沒閑着，“師父，我剛飛下山看了一圈，碧霄宗動作很快，很多弟子都被驅逐出去了，那些家族的人也都走了。不過就這麼放過他們，也太便宜他們了，我都記下他們今日動手那些人了，師父，要不要我今晚再去教訓他們一下？”

“随你。”

見鐘離淨并不熱衷于此，鹿靈羽撇了撇嘴，又問：“師父，您今日怎麼沒解決那個王昊？我看他今晚還在山上，碧霄宗沒趕他走。”

鐘離淨腳步一頓，“忘了。”

他确實沒有将王昊放在眼裡，不過沒想到碧霄宗還要保着王昊，他也不打算特意跑一趟。

鹿靈羽就知道他師父是把人忘了，但不妨礙他興緻勃勃地提議，“那我今晚去揍他一頓？”

鐘離淨偏頭看他一眼，“那你現在就應該忙起來了。”

鹿靈羽這個也要教訓，那個也要揍，想想也是，要打的人太多，他忙不過來，看師父也沒什麼興趣，他改了主意，“那我慢慢來。”

他眼珠一轉，盯着鐘離淨側臉，少年稚氣未脫的臉上頗為凝重，顯然就等着鐘離淨問他。

鐘離淨負手站在長廊下，望着山下風雨，“說吧。”

“今日的鬼族人……”鹿靈羽欲言又止，“師父，我看他們的獻祭秘法，是鬼窟那一派的。”

鬼族也分兩派，鬼窟那一派就是整日作亂的，另一派則是以鬼王為首的幽都城衆鬼，他們也說不上安分，但在妖魔道威望更高。

九曜宮與鬼窟摩擦不斷，鐘離淨斬殺過鬼窟不知多少惡鬼，自然不會認不出他們的路數。

“嗯。”

鐘離淨神色淡然，應了一聲，靈力托着赤足走在被雨水打濕的青色花叢上。鹿靈羽不喜歡水，跟上腳又縮回來，看鐘離淨去的方向是下山，喊道：“師父，你去哪兒？”

“替我看好謝子陵，莫讓人傷他，七日後我會回來。”

鐘離淨手中靈光一閃，撐開一把黑金色的雨傘，他回眸望向鹿靈羽，往日衣着深沉的他顯得極豔麗，但他換上一身赭紅色的明豔道袍時，他那雙黑眸卻又顯得格外冷。

越是豔麗的色彩，到他這裡都會因他的相貌淪為襯托。

鹿靈羽被迷得眨眨眼，興奮道：“師父，你是要回……”

“這裡還有事，我還會回來。”鐘離淨打斷他的話，嫣紅唇角勾起，笑意幽冷，“但我與謝子陵有約定，你留下來，幫我看着他。”

“可是我也想去！”

鹿靈羽還想說什麼，在鐘離淨的目光注視下，最後垂頭喪氣地點了頭，“我知道了師父。”

鐘離淨笑了笑，轉身一瞬，唇角的弧度便被抿直，擡手捏起一枚傳送符，指尖輕輕一捏。

傳送符迸出一道靈光，轉眼一瞬，身後的鹿靈羽與赤水峰都已消失不見，鐘離淨赤足踩在積滿雨水的青磚上，靈力在水面蕩開層層漣漪，他輕擡雨傘，黑眸望向前方。

那是一座被大雨困住的城池，它要比曜城大數倍，僅僅隻是一處城門便能看出繁華大氣，向外敞開的城門上下是身披甲胄駐守于此的修士，修為都不在金丹境界之下。

鐘離淨黑眸一轉，目光落到城門上空，刻着城池名字之處靈力逼人，透着幾分強者威壓。

這是九曜宮白仙尊親自刻的字。

“神都，天瀾。”

鐘離淨輕聲歎息，“好久不見。”

傳聞中的天下五城，神都天瀾、仙京奈落、妖都北蘅、幽都阙殷，以及西澤海域的四海城。

這裡便是神都天瀾城的城門，在它的上空，懸着一座華美遠勝于曜城的仙宮，名九曜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