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傀哀嚎着倒在地上,渾身裹着業火在地面翻滾。
白千仞也受到了反噬,一時心痛如絞,卻見對面的鐘離淨抛出手中雨傘,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清越悅耳的金烏啼鳴,玄鐵打造繪着金烏的黑金雨傘刷一下在磅礴大雨中打開變大,傘下金光如柱,困住白千仞。
業火驅邪,金烏鎮煞。
雙重壓制下,金光給白千仞帶來不亞于屍傀被反噬的痛苦,他雙膝一軟,扶着胸口單膝跪在地上,瞪大雙眼怨毒地盯着鐘離淨。
“大哥是要在九曜宮殺人嗎!”
自二人打起來,雨中便多了許多雙眼睛,不過礙于這并非二人第一次交手,衆人修為不如他們,又在白仙尊門前,便都沒上前。
“我想殺你,九曜宮誰人不知,還用得着想借口嗎?”
鐘離淨對他這個義弟想先給他潑髒水的心思了如指掌,他走到白千仞面前,“你自小就蠢,可多年不見,你竟是越來越蠢了。”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手裡有克制鬼族與傀儡術的業火,竟也敢動手,收拾他都無需費勁。
白千仞面色漲紅,這是氣的。
“鐘離淨!”
“你的禮數也越來越差了。”鐘離淨很是嫌棄,稍稍傾身,壓着聲音與白千仞說道:“老二,這段時間玩得開心嗎?就不怕我将你鬼窟出身的身份說出去嗎?還有……”
白千仞怒容僵住,神色驚恐地仰頭看向鐘離淨,便對上一直壓在他頭上的大哥眸中的殺意。
“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過的話嗎?”
鐘離淨微眯起眼,傘下金光灼灼,在白千仞身上裸露的肌膚上劃開道道血痕,壓在他頭上的威壓也越來越重,他喉頭一緊,緊抿着的唇邊依舊溢出了一股猩紅的血水。
白千仞膽戰心驚,顧不上身上痛苦,隻聽見鐘離淨不緊不慢的聲音在他耳邊傳來,“上回你與鬼窟勾結時,我就說過再有下次打斷你的手腳,老二,你還是不長記性。”
鐘離淨面色冰冷,指尖一動,金烏傘下幾束金光化作刀刃,一刀刀落到白千仞四肢上,斷骨的聲音極清脆,将白千仞的四肢折成扭曲的弧度,猶沉浸在恐懼中的白千仞驟然被劇痛驚醒,口中發出一聲痛呼。
“啊!”
看着白千仞倒在泥濘上喘息,鐘離淨冷厲黑眸中隐約透出一絲失望,“我很欽佩你的毅力,時隔三十年,你再次與鬼窟之人勾結欲取我性命,看來是上回給你的教訓不夠,不知道當年為了護你而同我争執的白乘風,今夜會不會現身救你一次。”
聽到那個名字,匍匐在地上的白千仞靜默下來,可緊接着一股冰冷氣息自自上空降下,白千仞定睛一看,數道金光在傘下化為一柄柄靈劍,十數柄靈劍皆指向他後心。
鐘離淨這次是真的要殺他!
殺機已至,白千仞呼吸一緊,“義父,義父救我!”
十數柄靈劍成形,鐘離淨由着白千仞朝不遠的滄溟院呼救,勾一勾手指,十數柄靈劍驟然落下,直指白千仞後心,而白千仞已無還手之力,隻能大聲呼救,“義父救我!”
忽地,一道金光突如其來,直直擋在白千仞後背上,浩瀚如山海的靈力自滄溟院而出,随即一聲歎息落下,“淨兒,先收手。”
看着劍被攔下,鐘離淨神色未變。白千仞是個惹禍精,可這麼多年來白乘風一直護着他,今日也沒有例外,他冷冷掃了一眼因在他劍下得以逃生而滿目喜色的白千仞。
這時,滄溟院的結界由内打開,似是在催促鐘離淨。
這一次,白仙尊又護了白千仞。
鐘離淨閉了閉眼,終是斂去眸底殺意,擡手召回金烏傘,金烏傘落入他手中那一刻便變回了正常的大小,為他遮擋上空的風雨。
路過白千仞時,鐘離淨垂眸望着他,靈力托着赤足徑直踩在他的手上,使了一招千斤墜。
即便手骨已斷,手背上傳來的痛楚依舊無比輕易,右手手骨粉碎的聲音也無比清晰,白千仞剛松了口氣,猝不及防一聲痛呼将要出口,便聽見鐘離淨格外陰冷的低語。
“這麼喜歡苦肉計,下次我會讓你嘗嘗千刀萬剮的滋味。”
白千仞心下悚然,這回是真的打心底裡恐懼起來,也隻敢又怕又恨地偷偷瞪他這位義兄。
鐘離淨沒有再看他一眼,撐着金烏傘走進滄溟院。
踏入滄溟院後,結界再次合上,将外面衆人隔離在外,鐘離淨沒有回頭,隻是擡高傘面,望向院中——結界将風雨隔絕在外,在法陣加持下,滄溟院中是與外界截然不同的豔陽天,白衣人正坐在亭中品茗。
黑發白衣、缥缈如仙的身影映入眼簾,鐘離淨止步于此,沒再近前,隻是遠遠地看着他。
他自然認得那是他的義父,九曜宮的仙尊白乘風。
近三十年前,在去往碧霄宗的前段時間他還與白乘風大吵一架,隻為他對白千仞的回護。
白乘風面色蒼白,洩露出幾分病态,即便方才見到鐘離淨與白千仞兄弟相殘,此刻看到人,他清俊面容上仍是溫熱縱容的笑,指尖一動,靈力将茶杯送到鐘離淨面前。
“喝口茶降降火。”
許是時隔多年,再見到義父,鐘離淨竟覺得陌生。
他凝望白乘風多時,盛着碧色茶水的琉璃茶盞一直懸在他眼前三寸的虛空,忽然被以無形的靈力一擊而碎,他冷聲開口,“我沒你那麼閑。白乘風,你看着快要死了。”
水珠伴着琉璃碎片落到地上,白乘風垂眸望着,面上笑容為之淡了幾分,随即笑歎一聲,“怎會?傻淨兒,我還等着你帶回救命良藥,替我續命呢,我沒那麼容易死。”
九曜宮中很多人都以為多年前鐘離淨離開九曜宮,是因為與白千仞鬥法時重傷白千仞後讓白仙尊不悅,父子二人大吵一架,鐘離淨因此心中有氣,出走仙宮多年未歸。
誠然,當年愚蠢的老二雖然确實讓鐘離淨動了怒,卻不至于負氣出走,他離開的目的他與白乘風都很清楚——白乘風曾被鬼窟重傷,落下舊疾,這些年全靠修為撐着。
鐘離淨還記得他離開之時的承諾,他會找到白玉笙曾得到機遇的仙人山秘境,尋求靈藥。
隻不過……
鐘離淨望着白乘風蒼白臉上這麼多年來一成不改的溫和笑容,清冷聲線中透着幾分冷淡。
“我的承諾沒有變。但白乘風,你好像變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