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靈羽在白玉宮門前守了一宿,眼看着星辰隕落,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他抱着木偶靠坐在門檻上,無聊地打着瞌睡,直到日出的那一瞬,白玉宮門前閃爍起一陣金光。
鹿靈羽被驚醒,下意識擡手擋在眼前,皺着眉頭睜開雙眼,便見兩道人影被第一縷日光映在地上,他眨了眨眼,很快清醒過來,抱着木偶起身朝二人跑去,“師父,你……”
所有的話在看到鐘離淨身後的謝魇時停下,鹿靈羽眨了眨眼,呆呆地看着二人,鐘離淨面色冷淡,一如往常,卻不見了先前與謝魇動手時的殺氣,而謝魇,也并未受傷。
“謝魇,你沒死啊。”
謝魇挑眉看着這個小徒孫,笑問:“你看起來很失望?”
鹿靈羽的失望溢于言表,轉過頭不明所以地看向鐘離淨,鐘離淨已冷靜下來,但因為腹中多了兩顆蛋,他隻要一想到自己将來九個多月都會受到兩顆蛋影響便心煩意亂。
對于它們的另一位生父,鐘離淨理直氣壯地遷怒謝魇,回眸瞥向他,“還不去辦你的事?”
謝魇好說歹說,用自己幫忙收集抑制情毒的秘法所需材料為由,且用妖力喂飽了兩顆蛋、助鐘離淨恢複靈力,才哄好了鐘離淨,聞言哪敢說不,頗有些無奈地點了下頭。
“好,我這就下山準備。”
他到底是不放心,又叮囑道:“師叔莫要再過多耗費靈力了,若有何事,隻管讓我去辦。”
鐘離淨閉了閉眼,沒有半句回應,擡腳走進殿中,赤足下留下一層層靈力漣漪,謝魇看在眼裡,笑着搖了搖頭,轉身便往山下走去。
鹿靈羽滿眼迷茫,看看謝魇,又看看自家師父,自然是毫不猶豫跟上師父,“師父,你不是說要殺了那個謝魇嗎?怎麼現在又放他走了?”
雖然他也不清楚師父為何突然要殺謝魇,但在他記憶中,師父要殺的人就隻有死路一條。
可謝魇是個例外。
鐘離淨腳步頓住,身上的靈力已經恢複,可他的心情實在很差,他看着自家小徒弟天真清澈的眼睛,還是搖了搖頭,沒有遷怒于他,隻道:“我有些累了,先去歇會兒。”
鹿靈羽是個聽話識趣的,看出自家師父心情不好,便乖乖應聲,站在原地目送鐘離淨回了白玉宮,再望向下山的方向,謝魇也已經走遠了,他好奇得心癢癢,捏起木偶。
“他們在幻境裡做了什麼?師父開了幻境居然還讓他活着出來了?”鹿靈羽小聲嘀咕着,戳了戳在他手中一動不敢動的木偶,“到底發生了什麼?姓謝的欺負師父了?”
可木偶中的鐘景哪裡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隻知道情況不妙,他得窩在木偶裡小心做人。
寝殿大門在身後緩緩關上,鏡靈随之悄然現身,望着鐘離淨單薄的背影,昨夜一夜觀戰的他也有些不解,“主人,您真的要生下妖胎?”
鐘離淨眸光一沉,回身望向他,鏡靈察覺到他神色不悅,恭順垂眸道:“吾以為主人早就該看出來,謝魇身上有那個人的氣息,但主人……這是忘了他曾經做過的事嗎?”
提到那個人,鐘離淨臉色冷下來,“這是我的私事。”
聽出這是怪他多管閑事之意,鏡靈擡起那雙悲憫的淺色眼眸,直視鐘離淨,“可是主人,既然有過前車之鑒,便該認清那個人絕非良人,為他生下妖胎于你有害無益。而吾之所以追随主人,是因為主人答應過會找到造化鏡的另一半,修複造化鏡。”
自上次在内門大比現身時,見到謝魇的第一眼,鏡靈就認出來此人正是秘境中鐘離淨的師尊謝栩,而比他更了解謝栩的鐘離淨不可能認不出來,還任由此人為他解情毒。
那就隻有一個答案,鐘離淨知道,但就算是知道,他也願意将此人留在身邊,甚至是……
為其生下妖胎。
這于鐘離淨與鏡靈的約定是不利的,故而明知自己不該插手鐘離淨的事,鏡靈還是決定出言提醒,“主人,你知道他的為人,或許他會為了妖胎讨好你,但也隻是暫時,他是冷血無情的妖族,總有一日,他會如在秘境時那樣,帶着妖胎離開……”
“夠了!”
鐘離淨厲聲斥斷鏡靈的勸告,他的面色已徹底沉下來,眼裡蘊着怒火,“你我的約定,我會做到,而我自己的事,你也無需多言。鏡靈,他是别有用心,你找上我,不也是因為有利可圖?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不要再插手我跟那個人的事。”
“否則……”
鐘離淨微眯起眼,“你曾經對阿離做過的事,我從未忘記,你也别忘了你如今在我手中。”
鏡靈頓了頓,不知垂眸想了什麼,脊背慢慢彎下去。
“是,主人。”
鐘離淨不想再看到鏡靈,這會讓他想起在秘境那時狼狽不已的阿離,心念一動,鏡靈便變回鏡片,被召來鐘離淨手中,鐘離淨閉目冷靜須臾,再擡眼時,眸中一片冷肅。
“謝魇,謝栩……”
鐘離淨低聲念着這兩個名字,掌心上靈光灼灼的鏡片化作一點靈光沒入識海,他的黑眸中随之閃過一道幽藍的冷光,緩緩握緊五指。
“不管你是誰,負了阿離的人,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謝魇剛下山找到屬下,冷不丁打了個噴嚏,他好險沒穩住往日高深莫測的妖王形象,揉了揉鼻尖,手中靈光一閃,落到屬下手中便成了一張紙,上面便是各種靈藥名字。
“替我尋來單子上的藥材,要快。”避免鐘離淨再發火,謝魇決定趕緊辦好此事,還不忘問起昨夜打聽來的事,“可有查到碧霄宗準備如何應付雲國?确定用王昊了嗎?”
屬下遲疑道:“人選遲遲沒有定下,不過這幾日王昊還在閉關,宋宗主今日派人去看過,而且這幾日宋宗主頻繁與容澤真人見面,隻怕如何處理王昊,還得看容澤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