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山脈遠離道盟庇護的玄黎五洲地脈，深入樹妖一族腹地，傳聞這裡有着世間最美的風景，由連綿的青山、蒼翠的深林與茂盛多樣的草木構成一副光怪陸離的仙境。

妖族的生存形态與人是截然不同的，到了人族地界的妖族為了融入其中會幻化成人形，而在自家族地當中自然無需忌諱這些。鐘離淨憑着羽族三長老給的白玉符順利進入千葉山脈，一路上遇見不少藤妖草妖，形狀千奇百怪，但都有一個相通點——

由于他這個外族人周身寒氣，周身有種強烈的壓迫感，在處處透着綠色生機的深林中的草木精靈都不敢靠近他。又因為他長得太過好看，哪怕樹妖一族的審美與人族不同，衆妖遠遠見到他便移不開眼了，認定這個人的美貌不亞于族中幾名花仙。

在充沛的靈力蘊養下，千葉山中的草木極高大，襯得站在林中的藍衣人甚是渺小，但由于他與衆不同的裝束與所過之處無人敢近的威勢，高樹小憩的白孔雀睜開一雙淺金色的眼睛，眼珠精确地找到鐘離淨所在，便展開雙翅，朝着樹下俯沖下去。

将要落地時，白孔雀化出人身，隻見靈光閃過，身着白金羽衣的青年便站在鐘離淨面前，他連長發都是雪白的，頭上戴着華美的銀冠，霜白眼睫上抹開一條白色眼線。

唯有一雙淺金色的眼瞳與原型時一樣，鐘離淨見到他，面上并無意外，将白玉符扔給他。

“好久不見，白三。”

白玉符嗅到主人的氣息便自行飛回白三手中，化為靈光沒入掌心，白三望了眼鐘離淨身後，頗為嚴肅的妖異面容閃過一絲失望，拱手道：“鐘離聖君，少主沒随你來。”

正如鹿靈羽所言，這位羽族三長老果然在這裡蹲守他，鐘離淨作為鹿靈羽沒正式行過拜師禮的師父，對于徒弟不做功課還到處亂跑讓族中長輩擔憂之事他不插手，也隻字不提，面不改色颔首回禮。

“我有要事，要去見柳老一面，三長老可要同去？”

即使沒有正經行過禮，鐘離淨曾經于羽族有恩，也救過羽族少主，羽族上下對他還是很尊敬的，何況鐘離淨還是九曜宮四位聖君之首，白三聞言很快側身讓出道來。

“早猜到聖君要來，我也順道過來看看柳老，正好柳老這幾日沒有閉關，願意見外客。”

白三在前面帶路，鐘離淨自然地跟了上去。羽族與樹妖一族關系似乎不錯，至少這一路二人都沒有被任何樹妖阻攔，沿着草木根莖自然鋪就的階梯上山，不多時二人便到了一處巨大的溶洞入口，樹蔭下的深林稍顯昏沉，所幸有靈蝶幽光帶路。

白三站定在溶洞前，“柳老知道聖君要來，已等候多時，聖君有事要辦，我便不進去了。”

鐘離淨點點頭，擡眸望了眼幽暗的溶洞入口，眸光暗了暗，擡腳走進溶洞，幾隻晶瑩剔透的靈蝶環繞在他身側，也跟着飛進了溶洞。

踏進溶洞的第一步，鐘離淨感覺到自己穿過了一層輕薄如水霧的結界，洞外的蟬鳴鳥鳴便被空靈的水滴回聲取代，洞中潮濕的水汽撲面而來，鐘離淨擡眸望去，洞中青苔遍地，零星抽長出幾株不知名的野草小花，溶洞穹頂有個豁口，投射下來的天光卻被占據溶洞大半空間的巨大柳樹擋住，一條小徑直通樹下，幽暗空間中僅有柳條間隙間的幽光與靈蝶微光。

鐘離淨跟着靈蝶往前走，越靠近柳樹樹根，靈氣便越發濃郁，直到站定在樹蔭下，望向這株已有不少年頭的柳樹時，他感覺到有一道視線在打量他，一道蒼老的聲音緊跟着從柳樹樹根的方向響起，密密麻麻的柳樹藤條間随之閃爍起道道微光。

“聖君有些眼熟。”

柳老俨然是從白三那裡知道了鐘離淨的身份，語氣卻有些遲疑，“百年前，你來過這裡？”

鐘離淨确實來過這裡，故而對這裡并不陌生，他上次來時就知柳老已經活過了萬年，如今百年已過，他再來時，柳老似乎沒有什麼變化，在前輩面前他也願意行禮。

“柳老，别來無恙。”

柳老老邁的聲音多了幾分慈祥笑意，“我想起來了，一百年前，你來問過白玉笙的下落，那時你還很年輕，帶着四海城的信物而來。”

當年确是柳老告知鐘離淨白玉笙的身份和白玉笙與碧霄宗的過往，鐘離淨道：“那時柳老告訴我，不去找白玉笙，對我和母親都好。”

柳老道：“百年已過，你現在看起來變化很大，又好像還是當年那樣沒變。看來真相你已經知道了，你此番再來，我也無能為力。”

鐘離淨搖頭，“我這次來不為白玉笙，而是為了其他事。”他手上靈光一閃，浮現出一張圖紙，随着他擡手，靈力托着圖紙飄向樹下，“柳老可曾見過這個圖騰？”

柳老沉吟道：“這是……”

鐘離淨道：“是我從一塊碎玉上描摹下來的圖騰，碎玉磨損太過，圖騰已很模糊，我已盡量将自己看過的全貌畫下來，但像這樣的圖騰太多，我隻能再來見柳老一趟。”

圖紙懸在虛空須臾，而後緩緩飄回鐘離淨面前，柳老的聲音在溶洞中回響，似有些疑惑。

“聖君查這圖騰是為何？”

“我在找一個人，找不到他，我不會死心。”鐘離淨道：“我明白柳老的規矩，昔日我無法為柳老做什麼，而如今的我早已經長大，柳老的消息，便是再多靈寶也能換。”

柳老輕歎一聲，“你當年留下來的信物足以讓我将這些消息都告知你，我老了，再多靈寶于我也無用。聖君，這個圖騰我見過，它并不獨特，隻是一個家族的圖騰，但它的擁有者讓我感覺到了一絲不安，若結果難以接受，你還想要得到答案嗎？”

柳老活了太久太久，修為卻隻止步于大乘中期，幸而漫長的壽元讓它窺見一絲天機，它的預感很強，且很精準，妖族中傳聞它通曉萬物、無所不知，也是因此而來。

世間沒有人能讓柳老撒謊，鐘離淨信它的話，怔了怔，堅定道：“柳老，我想知道答案。”

柳老便道：“它出自數百年前的雲國世族，鐘離氏，乃是嫡系繼承人方可擁有的身份圖騰。”

“鐘離氏？”

鐘離淨不由一愣。

柳老不再多說，“我能告訴你的也隻有這些，聖君，正如當年我勸你不要再找白玉笙的下落，今日我再提醒你一句，我能看到這個圖騰背後有一團迷霧，它非常危險。”

鐘離淨沉默須臾，拱手道：“多謝柳老提醒。”他收回圖紙，又問：“柳老可知道螣蛇之禍？”

柳老的語氣有些驚訝，“如今已經到那個時機了嗎？”

聞言，鐘離淨挑起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