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安靜須臾，才道：“我在千年前便聽過這個預言，據說，螣蛇轉世會在千年後覺醒，到那時，它會向人族與封印它的海神庇佑的海域子民複仇。我也算是親眼見證過海神隕落的老人，當年這個預言在海神與螣蛇同時隕落後傳得沸沸揚揚，我便測算過，卦象顯示，螣蛇的轉世會回來，到那時，隕落的海神也會歸來。”

鐘離淨面露愕然，“海神？”

柳老隻道：“當年你帶來的四海城信物中便存放着海神曾留下的一縷神力，若無那一縷神力，千葉山脈的靈脈不會如現在這般穩固，不知要有多少族中後人會因此喪命，這份恩情千葉山衆妖都記得，聖君今日再來，我自然不會再收取你的靈寶，隻是這個預言如今再次出現了嗎？聖君，預言之事，我想海皇宮會更加清楚。”

海皇宮？

那是西澤海域的海皇所在。

鐘離淨眸光微閃，“我知道了。”

窺見天機之人，是不能将天機随意吐露的，否則會受到天譴，鐘離淨明白這個道理，既然已經得了圖騰的線索，也不再追問下去，他再次同柳老道謝，便轉身離開了。

走出溶洞時白三還在，他對自家少主口頭上的師父也是敬重的，還熱情邀請鐘離淨去羽族，心中盤算鐘離淨到了羽族，到時自家少主收到風聲，說不定會乖乖回來。

不過鐘離淨婉拒了他的邀請，并沒有提及鹿靈羽的下落，與白三告辭後，鐘離淨原本平靜的面色變得蒼白，運起縮地成寸術出了千葉山地界，與山腳下的大白蛇彙合。

鐘離淨心事重重，沒理會仰着腦袋讨好他的大白蛇，赤足踏着昙華，身形輕盈缥缈地飄落到大白蛇頭上側身坐下，拍了拍它的腦門。

“先離開這裡。”

他望向千葉山脈上空遮天蔽日的妖異紅霞，此地靈氣濃郁，妖氣同樣重，外族不宜多留。

而他，還要追尋圖騰的線索。

雲國，鐘離氏……

大白蛇緩緩往千葉山脈外的方向遊去，悠長蛇身在林中蜿蜒而過，而坐在它頭上的鐘離淨一路眉頭緊鎖，目露不悅，他自然記得謝魇就是要跟王昊去雲國，是巧合嗎？

而此時的碧霄宗山門前，少年們背上行李正欲遠遊。

此番曆練是碧霄宗的規矩，每回内門大比後新入門的弟子都要統一外派曆練，收到消息的弟子早就做好準備，收集了不少靈藥材料。

王昊已經被碧霄宗除名，不知道宋宗主是如何勸說他的，他竟然也應下了去雲國查探碧霄宗弟子失蹤之事，可此事自然不可能隻交給他一個築基期，還安排了兩位金丹長老與幾名新弟子同行，意圖用這些人為王昊做掩飾，助他找回那些失蹤的人。

謝魇要的是光明正大去雲國，便仗着鐘離長老的威勢，直接找到被委派跟随王昊的一名長老将任務搶過來。所幸鐘離淨餘威仍在，宋宗主知道他要去，便讓那位長老聽他的，讓人傳了幾句吩咐謝魇保重的套話，從頭到尾都沒有出面見謝魇。

大抵是宋宗主也知道，他召見謝魇隻會被謝魇氣死。

然而，事到如今，三日之前信心滿滿要去雲國的謝魇如願以償後卻并不開心。他本以為他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哄好鐘離淨，三天前鐘離淨趕他走時才走得那麼痛快利落。

誰曾想當他夜裡忍不住再回來時，赤水峰的結界已不再向他開啟，他生了一天悶氣，怪鐘離淨小氣，隻不過又過了一日，一直沒等到赤水峰結界開啟，也沒有見到鹿靈羽等人現身，而他對兩顆蛋的感應也越來越弱，謝魇才終于明白了一件事——

赤水峰的結界已經再次封閉，鐘離淨早已經走了。

就這麼扔下他，走了。

意識到被徹底抛棄的謝魇愣了很久，心中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又有些氣惱鐘離淨。

他不過是沒有事先跟鐘離淨商量要去雲國的事，小壞蛋怎麼一聲不吭就走？他想去找人的時候才發現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家小壞蛋在現世是什麼身份，又該去何處找他。

謝魇輾轉反側了一夜，從埋怨鐘離淨再到悔不當初，尤其是昨日隻查到鹿靈羽三日前獨自離開曜城的消息，他更是悔得腸子都青了。一邊想着早知道那時就不離開赤水峰，一邊又憂愁小壞蛋修為高，若存心扔下他，是不會給他留下任何線索的。

到現在去雲國的隊伍快要出發了，已經在山門前等待衆人彙合的謝魇反而打不起半點精神，遠遠看到王昊過來就恨得想殺人。

好在屬下的及時出現，讓謝魇收斂起眼底的殺意，帶着裝扮成碧霄宗弟子的屬下走到角落裡，聽屬下禀報依舊沒有鐘離淨的消息時，往日總挂着笑容的臉很快黑了。

知道主上這幾日心情不好，屬下也低着頭不敢說話。

沒一會兒，去往雲國的隊伍在山門前集合，隻差謝魇一人，謝魇沉默良久，總算開口，“讓人繼續找，他一個活人，不會憑空消失。還有鹿靈羽……”思及鹿靈羽是羽族，他特意吩咐，“不要讓羽族的千機閣發現我們在找什麼人，你去找柳老。”

即使是道盟七上宗以及妖魔道幾大勢力，也都不是一手遮天的，羽族的千機閣是當之無愧的最強信息網，做的就是買賣消息的生意，不拘道盟與妖魔道，有靈石就行。

可鹿靈羽是羽族人，謝魇擔憂鹿靈羽會夥同同族刻意隐瞞，那麼他會很難找回他的小壞蛋。

隻不過提到柳老，屬下驚得立時睜大眼睛，猶疑半晌才小心地問：“可極樂宮與千葉山向來不和，主上，真的要找柳老嗎？”

千葉山都是一群草木精靈紮堆，而極樂宮之所以在妖魔道占得一席之位，便是憑着宮中兇悍強大的妖族，好比一群喝露水的跟一群食肉的，天然互相看對方不順眼。

這兩日為了找人，謝魇急得雙目赤紅，但也不至于忘了極樂宮與千葉山那點龃龉，隻恨極樂宮蟄伏多年，實在沒有柳老這種本領通天的能人，若非如此他也不用求人。

謝魇越想煞氣越重，面色陰沉道：“讓你去就去！那是本座要的人，柳老那裡想要什麼都應它，隻要它盡快給本座鐘離淨的下落！”

鐘離淨帶着兩顆蛋跑了，跟千葉山那點舊仇又算得了什麼？自然是先找回他們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