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光很不錯。”

一道沙啞的聲音從上方傳來，衆人紛紛看去，便見到羽衣上方貨架頂上窩着的一隻黑貓，它脖子上系着一串紅繩，綴着一枚漂亮的金鈴，綠色的妖瞳正俯視着衆人。

不知道它是何時出現的，又或許是一直都在，它的妖瞳閃過一縷金光，透着幾分詭谲氣息，開口道出人語時，聲音像是幼女與老妪的嗓音混合，聽上去更顯得古怪。

“這是吾這座百寶樓中吾最愛的一件珍藏。這身羽衣由羽族身上最漂亮的翎羽織成，每一針每一線，都浸透了上百繡娘的心頭血，是吾最得意的珍藏，為了尋到配得上這身羽衣的飾物，吾費了不少心思，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套配得上它的金鈴配飾。”

黑貓高高在上地望着謝魇，通身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矜持，語調輕緩，又好似充滿蠱惑。

“想要嗎？吾向來喜歡成人之美，看你誠心喜歡，讓與你也無妨，但你能拿什麼來交換？”

“心頭血？”

蘇天池神色微變，再看架上那身絢爛璀璨的金紅羽衣時，也許是心理作用，竟覺得這身詭麗華貴的羽衣上隐隐透出鮮血的腥臭味。

謝子陵也擰起了眉心。

同為妖族，謝魇并不想踩進這個明顯的坑，他笑容依舊，不為所動，“多謝閣下擡愛，不過此乃閣下珍藏之物，我也不好奪人之愛。再美的物件，也不過是錦上添花，重要的是穿上這身羽衣的人，若不适合，再美的羽衣也不過破布一塊。”

兩名黑衣侍從護在東方雨澤左右，東方雨澤仰頭望着貨架上的黑貓，出言道：“你是誰？”

抛出的邀請被拒絕，黑貓興緻缺缺地移開眼，回答東方雨澤時，态度俨然不似方才客氣。

“吾乃百寶樓之主，這片幽夜林的主人，爾等今日前來拜會的目的，吾方才已聽見了。”

東方雨澤望向一名侍從，後者點點頭，上前一步，手上儲物戒閃過一道靈光，手掌上便出現一個玉匣，他将玉匣打開那一瞬間，濃郁的靈氣霎時在這樓中暈散開來。

“早有聽聞百寶樓之主喜好珍稀物件，吾等今日前來拜會也備了見面禮，不知這枚蘊含海潮之力的夜明寶珠能否交換我們想要的信息？”

黑貓望見玉匣中那枚仿佛含着一汪深海潮汐的幽藍明珠，綠瞳亮了幾分，自晦暗高處上一躍而下，姿态輕盈，衆人這才看到它的原型極為較小，隻有一個巴掌大小。

它落到地上時，腳掌下沒有發出丁點聲響，脖子上的金鈴也沒有作響，它并沒有在衆人面前停留，而是轉身邁着優雅的步伐往角落樓梯走去，“來兩個人随吾上樓。”

聞言，侍從合上玉匣，回頭看向東方雨澤，溢出的靈氣很快被玉匣封閉起來，蘇天池不由面露遺憾，東方雨澤卻回頭同他們說：“我帶人上去，你們幾個老實在這等着。”

蘇天池正色道：“好的東方師兄！放心吧東方師兄！”

“特别是某些人。”東方雨澤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謝魇，這才與抱着玉匣的侍從跟上樓。

謝魇笑而不語，轉身繼續欣賞樓中物件，這小樓雖然不大，東西卻不少，千奇百怪的，都挺有意思。他猜測方才那貓妖估計也有元嬰後期，在此地算得上修為不低。

蘇天池知道那件羽衣的來曆之後便對這樓中的物件都失去了興趣，看什麼都覺得是沾着人血，他謹慎地與婢女小紅跟在東方雨澤留下來的另一位侍從身旁，而謝子陵總算找到機會與謝魇獨處，他跟着謝魇在樓中轉悠，待離幾人遠一些才開口。

“老祖宗，昨夜可是出事了？”

謝魇正看着一個頗有些靈氣的琉璃杯，聞言笑着看了謝子陵一眼，“有事，也是好事。”他沒有告訴謝子陵，隻說：“接下來這一路上我偶爾也會離開一段時間，我不在時，你便替我打掩護，先前保護你的人會在暗中與你接應，你也想救人吧？”

謝子陵被他問得一愣，“我……”

謝魇看他低垂眉眼像是掩飾什麼的不自在神情，眸中閃過一絲精光，“我原本并不想插手碧霄宗的事，但你若想救人，我也不阻攔，你隻需幫我看着那個王昊即可。”

謝子陵暗松口氣，又有些不解，“老祖宗很在意王昊？”

“不要這麼說。”

謝魇闆起臉，糾正道：“這樣會讓人誤會的。我要做的事與他有些關系，你與他是情敵，也是他的手下敗将，用你的身份，是我能最方便接觸他的機會。你若氣不過想找他算賬，我也不攔着你，甚至還會讓人為你提供助力，隻看你願不願意。”

謝子陵心頭微動，而後緩緩搖頭，“老祖宗救過我，于我有大恩，您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隻是看着他罷了，我會做到的。我原本也沒有記恨他，沒必要對他出手。”

謝魇笑了一聲，“你沒有記恨他，他卻很想除掉你呢。”

謝子陵微微皺眉，“難道要殺我的人，與王昊有關嗎？”

“這倒還沒有查清楚。”謝魇繞着貨架轉着，随口應道：“畢竟風雪樓不會輕易交出交易對象的信息，而其他兩波人這段時間都沒有再現身，若他們再來，會查到的吧。”

謝子陵緩緩颔首，也不知是信了沒有，安靜下來。

謝魇轉了一圈回來，總感覺樓中有一雙眼睛盯着自己，他對自己的直覺很是信任，猜測是這百寶樓的主人對他起了異心，隻是礙于東方雨澤的侍從修為，暫時沒有動手。

謝魇便也當做沒看到。

不多時，東方雨澤便帶着侍從下樓。這位傲氣矜持的赤月峰大弟子面色如常，表面看不出來他們在樓上說了什麼，下樓與幾人彙合後便直接離開了這座小樓，謝魇走在最後，感覺到樓中的窺視越發炙熱。

他停下腳步，站在門前回頭，含笑雙眸現出豎瞳。

隐在暗處的黑貓感到一陣陰冷襲來，眼底的貪婪頓時被後怕與恐懼取代，它感覺到了這個身上有着吸引着它的氣息的男人身上有股強大的威壓，那是源自血脈的壓制！

這人定是哪一方大妖吧？

離開這片妖林的路上，在馬車上的幾人察覺到了與來時截然不同的變化，林中迷霧散了，像是此間主人刻意為他們指引着離開的方向。

連蘇天池都明顯看出端倪，不過他以為這是貓妖收了東方雨澤的好處，才對他們客氣些。

謝魇靠坐在車窗前，望着山林間小心翼翼褪去的幻境，唇角含笑，并未回應蘇天池的話。

幾人早上出去一趟，再回到鎮上客棧時已是晌午，東方雨澤再是厭煩宋思思和王昊，也還是叫侍從将他們叫來，除了王家兄妹，幾個接了任務的人難得聚在大堂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