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緩緩凝成結界,内裡一片迷霧,即便是鐘離淨,也無法再通過神識窺探結界内部。
危險壓制降下,山間妖獸分明恐懼到戰栗,卻又都目光貪婪地盯着結界内,不肯離開。
這種腥濁可怖的血氣外圍,竟環繞着濃郁的靈氣。
血光照亮整座山林,爬上天幕,染紅一圈朦胧月暈。
“秘境?”
鐘離淨定定望着結界,很快又搖頭,望向謝魇,“重寶出世或秘境開啟才會出現這種異象,但這裡面似乎是一處還算不上秘境的空間。你早知道這裡藏着什麼東西?”
結界覆蓋了山谷在内的方圓十裡,吓得外頭的山林妖獸一片烏煙瘴氣,林子裡煙塵滾滾,謝魇微微皺起眉頭,拂袖揮出一道妖力,化作涼風将緩緩撲上來的煙塵吹散。
“确實有些猜想。”謝魇輕笑,“隻是想看看王昊的氣運能否做到那個地步,沒想到……”
鐘離淨看他又開始神神叨叨,看他的眼神愈發危險。
謝魇摸了摸鼻子,隻好抱着他好聲好氣地交待,“方才那血羅女落桐乃是血羅族族長的女兒,她手上的秘寶應當不是法器。不久前血羅族族長暴斃,她便成了族中叛徒,帶着秘寶出逃,誰知這麼巧,她偏偏來了黑嶺山脈,倒讓我想起來一些傳聞。”
他見鐘離淨專注的看着自己,忍不住親了親他的臉頰,溫溫軟軟的,美得他眯起了雙眼,鐘離淨原本是沒生氣的,卻硬生生被他的小動作氣得冷下臉,謝魇才老實下來。
“血羅族約莫是在三千年前出現的,與蝙蝠一族有些關系,而在傳聞中血羅族與妖族中的蝙蝠一族都屬于血祖的後代。雖說黑嶺山脈中妖獸成災,其實是不少妖族曾經的族地,也是兩族中每一代血祖隕落之前都會回歸的墓地。血羅族族長的女兒會逃到這裡一定不是偶然,很顯然,方才那枚煉血珠是開啟血祖墓地的鑰匙。”
談及正事,鐘離淨便不與他一般計較了,眼底有些愕然。血祖他是聽說過的,除了傳說中最早的那位血祖,數千年來,妖族的每一位血祖都會在血羅族與蝙蝠族降生。
“這裡就是血祖墓地?”
謝魇又找到了新的玩物,擡手捋順鐘離淨被晚風吹得淩亂的微卷長發,笑得漫不經心。
“想來不會有錯。”
分明是他帶鐘離淨過來,也顯然猜到了這裡就是血祖墓地,可血祖墓地出現時他卻又這般不正經,鐘離淨一個手肘撞上他的腰腹,面無表情道:“方才王昊也進去了。”
謝魇猝不及防悶哼一聲,弓着腰身捂住腰腹,紅着眼圈看向鐘離淨,“我知道王昊進去了,阿離就這麼擔心他嗎?還為了他打我?”
鐘離淨目光幽幽,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謝魇也不裝了,忙拉住鐘離淨将人哄回來,“我今夜過來,就是想看看王昊的運氣能不能助他逃出血羅族人的手掌心,不愧是氣運之子,随手撿了個人,就進了血祖墓地。”
鐘離淨方才被他掃了興緻,此刻一個字都不想說。
謝魇看他不高興,便溫聲道:“看這規模,這處血祖墓地雖然比不上一些大秘境,但曆代血祖魂歸之處,想來也有不少寶貝,師叔,長夜漫漫,我們也進去走一趟?”
鐘離淨不看他,“不去。”
謝魇自知把人惹毛了,也樂得裝溫柔去哄,小心翼翼抱住鐘離淨,見人沒掙紮,才神色正經地說道:“師叔,我今夜也是對氣運之子的一番試探,如今師叔也看見了,他運氣着實不錯,我若坐視他一步步變強而不管,那不久後丢掉性命的就是我。”
他握住鐘離淨的手晃了晃,語調像是在撒嬌,“師叔就當幫幫我,我不想死得那麼早。”
鐘離淨向來固執,說不去就不去,正要抽出手,忽然感受到主寵契約的變化,他眉心一緊,垂眸望向山坡下巨大的血光結界,謝魇見他神色有異,好奇地跟着看去。
“怎麼了,師叔。”
鐘離淨深吸口氣,讓自己忍住暴打謝魇的沖動,幽冷目光落到他臉上,冷笑道:“托你的福,我晌午時派去看着王昊的百裡雪也被卷入了血祖墓地,剛剛與我斷了聯系。”
謝魇一愣,顯然有些意外,而後不以為意地笑起來,“看來這就是天意,師叔不想進血祖墓地,也得為了那條小白蛇走一趟了。”
鐘離淨剛剛才放話說過不去,謝魇居然還明目張膽地奚落他,他不再隐忍,拍開謝魇環在他腰間的手,揮出一道靈力将人推開。
“看戲看到我頭上來,謝魇,你的膽子越發大了。”
謝魇隻覺一陣清風拂面,卻被一股輕柔靈力不容抗拒地推開,他順勢後退,似乎忘了身後是陡峭山坡,腳下又不慎踩到一塊碎石,身形一晃,便不受控制地往後倒下。
謝魇慌忙伸出手,“阿離救我!”
山坡下也有足足十丈高,鐘離淨冷不防見他摔倒,眸光一緊,下意識便伸手要去拉他,卻不料剛伸出去的手便被謝魇冰涼的手一把攥住。謝魇輕輕一用力,鐘離淨便猝不及防地跟着他一起掉下了山坡,緊跟着腰間一緊,竟被穩穩地帶入謝魇懷中。
十丈下的血祖墓地結界血光灼灼,陰冷腥風吹來,他們的長發糾纏在一起,往下墜的趨勢變得緩慢,鐘離淨怔怔望着謝魇顯露地色澤如琉璃般的妖異豎瞳,看着他緩緩露出的得逞笑容,怒火頓時湧上心頭。
是了,謝魇修為不低,怎會因為他輕輕一推就掉落山坡呢?即便掉下去也斷然不會有事。
這家夥,又在耍他!
鐘離淨面色沉下來,隻想揍謝魇一頓,他也确實這麼做了,可惜拳頭剛舉起來就讓謝魇握住。謝魇眸中含笑,遏制不住心中渴望,垂首在鐘離淨漂亮的眉心上印下一吻,鐘離淨再次僵住,“你這混賬……”
“我錯了。”
謝魇近來認錯越發熟練,雖然他根本不覺得自己有錯,隻是想騙一下小壞蛋的歡心罷了,他自己也樂在其中,也很是照顧鐘離淨骨子裡的傲氣,态度近乎卑微地說:“阿離,來都來了,一起去血祖老兄墓地裡看看吧,順便把你的妖寵帶出來。”
他怕鐘離淨還不高興,又輕撫着鐘離淨後腦,哄道:“是我硬要拉着阿離來的,你的妖寵也是因為我沒有事先提醒才會被卷進血祖墓地,進去找百裡雪的事都交給我。”
謝魇的聲音太過溫柔,讓鐘離淨不由自主想起秘境中總會溫柔哄着阿離的謝栩,頓時清醒回神,搖了搖頭,甩開謝魇的手掌,目光複雜地看着他,雙手攥緊他的衣襟,須臾後到底是斂去了眼底的怒火,咬牙道:“再有下回,我不會放過你。”
謝魇明知故問,“阿離是指什麼?”
鐘離淨眸中冰霜幾乎化為實質。
謝魇見他生自己氣,反而朗聲笑起來,他唇邊總挂着笑,像這樣的大笑是極少見的,引得鐘離淨看他的眼神多了幾分奇怪。謝魇也滿不在乎,環在鐘離淨身後的手臂收緊,在半空中抱着人起身,而後将鐘離淨攬在懷中,往血祖墓地結界飛去。
“都聽阿離的,我們走!”
與他在一起後,鐘離淨很清楚這家夥真正聽過自己的話沒幾回,他擰起眉頭,冷冽眸光微微閃爍,不着痕迹偏頭望向謝魇的側臉。
墓地血光照在二人身上,一切都顯得那樣暧昧妖異。
結界上遊蕩肆虐的腥冷陰風被謝魇周身的妖力擋下,讓懷中的鐘離淨不必受邪風侵擾,他似乎很高興,也不知究竟是在得意什麼。
鐘離淨緩緩眨眼,眸光中有過一瞬迷惘與不解。
隻是分明被謝魇結結實實護着,心中卻像有風拂過,他垂眸藏在謝魇懷裡,臉上似有掙紮與慶幸劃過,很快恢複平靜,淡然垂眸。
血祖墓地,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