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了？”
鐘離淨冷幽幽的藍眸望向他的眼睛，“不應該嗎？”
謝魇一臉冤枉，“可你也沒告訴我你的身份，隻有我說不公平。阿離，你連七上宗都不怕，該不會是九曜宮或是天道院的人吧？”
在謝魇印象中，道盟除了最初提議聯盟的主力天道院與九曜宮外，便是七上宗勢力最強。
而天道院千百年來早已沒落，倒是九曜宮一直屹立不倒，穩坐道盟之首，七上宗之上。
鐘離淨孤身一人就敢挑七上宗之一的碧霄宗，那位太上長老卻不敢與他為敵，碧霄宗理虧是一方面，鐘離淨自身足夠強悍也是一部分原因。但越是這樣，一個大宗門反而不應該認輸，哪怕是隻為了面子，也不該就這樣吃虧收手，那麼必然是鐘離淨背後還有什麼令他們忌憚的東西。
關于鐘離淨在現世的真實身份，謝魇很久前就在想，奈何打聽鐘離淨時連妖族消息最靈通的千葉山都不做他的生意，這足以證明鐘離淨身份不簡單。而今鐘離淨如此自然地用鲛人身份與他同行，紅绫又說他身上有海國的氣息，恐怕是與海國有關。
謝魇實在沒辦法，抱着鐘離淨感慨，“我的好阿離，你到底是什麼人？道盟的？還是海國的？我讓你有了我們的孩子，若被你背後的人知道，不會要了我的命吧？”
他這話是傳音說的，沒有讓紅绫聽到，鐘離淨察覺他的細心，臉色緩和幾分，“現在才問這些已經晚了，除非你不想要那兩顆蛋了。”
紅绫不知他們為何也不說話了，心中着實好奇，一邊盯着外面，一邊頻頻偷看二人。
可鐘離淨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謝魇自然不會讓她聽見，垂眸望向鐘離淨，無奈傳音。
“阿離真的這麼不喜歡它們嗎？我倒覺得，你我的孩子，一定是世間絕無僅有的天才。”
鐘離淨神色淡淡，“倘若它們生下來後并非你所願，隻是一個平庸的妖族，或是凡人呢？”
謝魇笑起來，“阿離也會在意這個嗎？不過若真如阿離所說，我也還是會養大它們的。”
鐘離淨道：“你鬼話連篇，我連你是什麼人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你想要它們誕生的目的。”
謝魇笑容微頓，思索了下，扶住鐘離淨雙肩與他對視，“那我們做個約定，最遲在孩子生下來之前，我一定會告訴阿離我的身份，但是同樣的，阿離也要将你的身份和盤托出。不管你我是屬于道盟還是妖族，又或者是那遙遠的海國，你我都不能為了任何一方動我們的孩子一根頭發，不管是誰養它們，都要盡心盡力，如何？”
他如此認真，倒是叫鐘離淨有些驚訝，反應過來，皺眉道：“你想騙我跟你養孩子？”
謝魇笑問：“阿離願意嗎？”
這個約定他是認真的，避免鐘離淨對兩顆蛋太過抵觸，也好叫鐘離淨安心，他要留下兩顆蛋與妖族立場無關，最重要的是給互報家門定了個期限，總比一直瞞着好。
鐘離淨哪裡不知他心中所想，但冷靜下來後知道這個約定對自己沒有壞處，便答應了。
“可以。”
“那阿離不生氣了吧？”
謝魇低頭看着他漂亮的藍眸，一時移不開眼睛，無腦誇道：“阿離真厲害，我盯了紅绫那麼久她都不老實，你與她單獨相處片刻功夫，她那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
鐘離淨再次申明，“我什麼都沒做。”
“我信。”
謝魇笑說：“阿離隻看一看她，她就心虛得什麼都說了。”
鐘離淨是不氣了，可怎麼聽都覺得這話不對，他撥開謝魇按在肩上的手，皺着眉看他。
“我有這麼兇嗎？”
好像又把人惹火了？
謝魇眨了眨眼，心道不妙，誰知眼珠一轉，便對上邊上正用奇怪眼神看着他們的紅绫。
紅绫正抱着胳膊，好像很冷的樣子，用力地搓着手臂，看他們的眼神像在看什麼異類。
鐘離淨随着謝魇視線望去，便見到紅绫這副模樣，謝魇便這才分點閑心問她：“幹什麼？”
紅绫沉默須臾，神情複雜道：“你們在背着我說什麼壞話，不過這不要緊，最重要的是……”她看向蘇天池方才進去的東院。
“那些人進去了。”
謝魇挑眉。
紅绫急道：“蘇天池！你們把他給忘了？快去救人！”
鐘離淨怔了下，望向謝魇，他确實是把剛剛進去的蘇天池給忘了，可這人救不救……
謝魇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子，“求人應該是這種态度嗎？往日師兄便是這樣教你的？”
紅绫一臉不可理喻，可到底還是退了一步，作出誠懇神情，雙手合十，“師兄，求你。”
謝魇好笑不已。
“知道你沒皮沒臉，可為了一個人族求我還是頭一回，不過師弟你是知道的，要我出手隻是這樣還不夠，何況我給了蘇天池法器，隻要程太監沒發現他，他自己便可以安全出來，隻要他不冒險多帶一個人的話。”
若是旁人，那紙人的傀儡術多半是看不出來的，不過這程太監，今早在城門前見過一面，謝魇覺得這人有些不簡單，好像是看到他和鐘離淨了，亦或者是感覺到了他們的氣息，隻是他和鐘離淨也不懼對方，所以才沒放在眼裡，但蘇天池就不一樣了。
蘇天池太弱了。
紅绫正是知道這點才會求謝魇，她也知道謝魇無利不起早，咬牙道：“你把他安全帶出來，我就把鬼族巫祝跟我說的全都告訴你！”
謝魇歎息，“我現在沒興趣了。”
謝魇當時殺她時隻找到幾封她與鬼族來往的信件，信上沒有什麼重要内容，但謝魇憑着自己看到的天命執意殺她，如今殺不成，鬼族人的話謝魇其實也不是很好奇，比起這個，他更在意紅绫為何會救蘇天池。
紅绫隻能老實，“我被蘇天池訂下很邪門的主寵契約，他要是死了我也得死，不能再跟以前一樣泡泡水就能活過來了，師兄，求你！”
“哦？那小子還挺厲害。”謝魇饒有興趣地打量起紅绫，連鐘離淨都分了一個眼神給她。
究竟多邪門的契約，才能讓擁有不死身的人有了死穴？
紅绫快急死了，“師兄去吧！我保證，以後都聽你的，你不讓說的我一個字都不透露！”
謝魇本來也還想留着蘇天池玩一陣，這會兒得了紅绫承諾，覺得也算是白賺了，彈出一道妖力，飄到紅绫手腕上。紅绫先是一愣，看着妖力化為蛇形銅環便是大驚。
“嘶……”
銅環裡絲絲縷縷的黑色妖力沒入她的肌膚，逆着血脈往上流竄，令她霎時渾身發寒。
“記住你說過的話，以後都聽我的，否則……”謝魇眸中豎瞳隐現，“我很久沒吃人了。”
紅绫感覺手腕上的銅環無比燙手，意識到自己似乎掉進了謝魇挖的大坑，可她剛在心中暗罵師兄，源自銅環的陰冷妖力便會往她身體裡加速流竄，讓她經脈裡一陣陣觸電般的疼，她忙捂住手腕，渾身哆嗦着點下頭，“好好好……我都聽你的！”
她剛服軟，手臂便不疼了。
看着紅绫餘驚未定，謝魇哼笑一聲，回頭看向鐘離淨，話還沒說，鐘離淨就先開口了。
“動作快點，蟲子多，煩。”
這角落是小花園的一角，草叢裡免不了有蟲子，雖然有靈力護體蚊蟲不侵，可還是吵。
小壞蛋雖然脾氣壞了點，好就好在他平時不會跟謝魇對着幹，謝魇要幹什麼他都随意。
謝魇笑着捏了捏他的手心，覺得自家小壞蛋揣上蛋之後真是越看越順心，“那我去了。”
鐘離淨點頭。
謝魇又掃了紅绫一眼，吓得人忙收回往他和鐘離淨身上亂瞟的眼神縮回去，這才離開。
紅绫手臂上還殘留着仿佛觸電過的酸楚，一揉就酸得龇牙咧嘴，碰都不敢碰，心中對謝魇不由有怨氣，沖着他的背影直翻白眼，餘光瞥向鐘離淨目送謝魇的背影。
明明謝魇人影都不見了，這漂亮的鲛人少年還一直望着他離開的方向，紅绫暗嗤一聲。
“真好哄。”
明明先前還氣得很，不知道師兄跟他說了什麼，也就是别人路過的功夫倆人就和好了。
她也就是嘀咕了一句，鐘離淨卻冷不防地回過頭來，那雙藍眸比先前還要冷幾分，看得紅绫莫名恐懼，下意識站直了不敢動。
“我，我說我自己呢！”
鐘離淨移開眼，仿佛蘊着深海的藍眸盯上紅绫手腕的銅環。他不傻，知道紅绫說的是誰。
紅绫還以為敷衍過去了，扶着胸口暗松一大口氣，心底下又泛起嘀咕，這鲛人少年師兄哪裡找來的，對着師兄那麼安靜聽話，對别人卻冷冰冰兇巴巴的，活像個煞星！
不過想到她那吃人不眨眼的師兄……紅绫心想，大概也就隻有她師兄敢招惹這樣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