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淨知道自己不反抗是為了進天牢找鐘離徹,可謝魇不反抗他就猜不透了,但他也沒有問,想了想,告訴謝魇,“多年前,我曾經被一個神秘人重傷瀕死,那個人留下的玉佩唯一線索便是這個鐘離徹。”
謝魇握着他的手緊了緊,認真起來,“原來阿離是為了報仇才找他?阿離是何時受的傷?”
他本來以為若是小壞蛋找鐘離徹也是為了斬仙錄,他就得考量一下要不要謄抄一份兩人平分了,這會兒聽鐘離淨說完,他頓時沒了這種糾結,反倒是一心都挂在了這世間居然有人讓鐘離淨受傷這件事上。
誠然,鐘離淨的修為不低,剛懷孕的時候被妖胎影響都能逼得謝魇全力以赴,能讓鐘離淨重傷瀕死之人,修為定然不會低于他。
鐘離淨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望向幽暗的地牢深處,“你有沒有發現,這地牢陰氣很重?”
角落時而閃過一道微弱靈光,謝魇道:“确實有些重,這裡顯然還有一座很牢固的大陣。”
帶路的神武軍和看管天牢的廷尉交接過犯人,路過不少關着人的牢房,說話間已經在一處空牢房前停下,厲斥道:“都進去!”
謝魇頓了頓,提醒鐘離淨,“阿離,若想進天牢深處找人,那眼下我們是不是得動手了?”
鐘離淨給了他一個這還要問的眼神,正好他們身後的獄卒要推他們進去,手已經伸向鐘離淨脊背,就要觸碰到他,謝魇眸光一沉,揮出一道妖力,将身後數名獄卒掀翻,陰暗走道上跟着響起一串哀呼。
幾名元嬰期的神武軍見狀舉起長戟,“拿下他!”
東方雨澤幾人沒想到謝魇會忽然出手,也正好還沒進牢房,衆人不約而同跟着開始動手。
獄卒好對付,縱使是天牢裡的獄卒,有修為在身,也不會太高,眼見幾名神武軍對付起謝魇,鐘離淨默不作聲退到角落安然看戲。
為此謝魇有些委屈,揮出一掌,妖力将幾名神武軍刺來的長戟攔下,便幽怨看着鐘離淨。
“阿離都不幫幫我?”
鐘離淨輕撫小腹,眼神無辜。
謝魇是真拿自家小壞蛋沒辦法,運起妖力,一掌擊飛數名神武軍,順帶将一衆獄卒震退。
衆人看着一地狼狽痛呼的獄卒官兵,才松了口氣。
謝魇瞥了他們一眼,想去找鐘離淨邀功,可一擡眼面色便沉了下來,“還真不能松懈。”
有個人一直躲在角落裡,待此刻才從鐘離淨身後走出來,正是天牢的廷尉,隻見他手握成爪,覆上靈力,抓向鐘離淨纖細的後頸。
然而謝魇身形一閃,眨眼間便出現在鐘離淨面前,輕輕将人攬入懷中,另一手緊扣住那廷尉脖頸,将人拎起來,手下咔哒作響。
這會兒衆人才反應過來,蘇天池提劍跑過來,瞪大眼睛鄙視地看着這個廷尉,“居然想偷襲阿離前輩,這家夥真是個倒黴蛋!”
動誰不好,偏動最強那個,可不是倒黴蛋嗎?
謝魇被他這話逗笑了,用力将這廷尉甩開,後者撞到牢房玄鐵栅欄上,吐了口血便爬不起來了,而看着謝魇周身分明也沒什麼氣勢和外溢的靈力,一出手卻輕松解決了衆人,其他人見狀也都愣了一下。
謝魇沒管他們,側身擋住身後衆人的視線,自顧自摸了摸懷中鐘離淨微微凸起的小腹。
“沒事吧?”
這家夥顯然是在反擊鐘離淨剛才用肚子裡的蛋做借口,問鐘離淨肚子裡的蛋有沒有事。
鐘離淨懶得理他,揮開他的手退出懷抱,便走向那名廷尉,謝魇啧了一聲,一臉無奈。
東方雨澤回過神來,收起靈劍,神情複雜地走向謝魇,“謝子陵,你和阿離前輩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們現在還不離開雲國嗎?”
謝魇聳肩,“看阿離。”
東方雨澤噎了一下,心道問他也是白問,回頭再看衆人,宋思思和王嫣兒一個扶着王昊一個扶着王宇,蘇天池倒是一向聽謝魇的,此外西寨主爺孫也都在等他的決斷,他也隻好跟着謝魇追上鐘離淨。
鐘離淨走到那廷尉面前,伸手取下臉上的鬼面面具,露出真容,但那廷尉根本無心看他的臉,隻滿心恐懼地掙紮着往身後爬去。
“别,别殺我……”
鐘離淨冷眼看着他,未再逼近,“鐘離徹關在哪裡?”
廷尉愣了愣,“鐘離徹?”
謝魇走到鐘離淨身邊,替他接着問:“便是兩百年前被前任雲王關進大獄的鐘離家鐘離徹,說出他關在哪裡,我們可以放過你。”
東方雨澤一頭霧水。
廷尉也是迷茫,“我,我不知道鐘離徹關在哪裡。”
鐘離淨一皺眉頭,謝魇便以斂去妖氣的妖力化出一柄黑劍,鋒利劍尖抵在廷尉脖子上。
“是不知道,還是不願說?”
沒等那廷尉回話,天牢深處就傳出來一個急切的聲音,“他隻是區區一名元嬰期,守着這天牢外面罷了,不會知道鐘離徹關在哪裡!需知這天牢越往裡走關押的人修為越高,也有更高修為的強者看守!”
這聲音引得衆人紛紛看去,約莫是在往裡再走幾個牢房的距離,還依稀傳來鎖鍊聲響。
謝魇和鐘離淨交換了一個眼神,化去黑劍,一道掌風将那廷尉拍暈,兩人便朝聲源走去。
這天牢看着陰森森的,東方雨澤和蘇天池毫不猶豫跟上他們倆,其他人也隻好都跟上。
剛才說話那人後續一直在咳嗽,夾雜這鐵鍊碰撞的聲音,沒一會兒,鐘離淨和謝魇就停在了他所在的牢房裡,看清楚裡面确實有個人,四肢被玄鐵鎖鍊牢牢捆住,連琵琶骨被鐵鍊穿過,吊着人隻能站立。
他身上沒有一絲靈氣,頭發散亂,衣袍褴褛,衣物上破洞與幹涸血痕似乎是鞭笞留下的。
謝魇挑眉,“是你在說話?”
那人可算咳完了,擡起頭來,露出一張有些髒兮兮的端正面容,看着很年輕,也很憔悴。
“是我在說話,你們也是被雲水姬那個臭婆娘送進來抽靈力的?不過你們挺厲害,連那狗廷尉跟神武軍都抓不住你們,不過我勸你們咳咳……你們還是先走吧,不然一會兒裡面的強者就要出來抓你們的!”
他傷得不輕,一開口就咳嗽。
謝魇笑道:“聽起來,你也是被王後關進天牢的?”
那人呸了一聲,譏笑道:“不錯!雲水姬那個臭婆娘,比雲震天還陰損,從前修士反抗雲震天暴|政,雲震天隻會要人性命,可雲水姬這個鲛人,卻會将我們這些修士送進天牢,沒日沒夜地用法陣榨幹我們身上的靈力,給雲震天修煉斬仙錄!這鲛人心狠手辣,為了讨好雲震天,連同族都不放過,抓進來過好幾個!我勸你們趕緊走,不然就是再深厚的靈力,一旦被那兩個家夥抓住,也會被吸幹!”
鐘離淨問:“像你這樣被抓起來的人,很多?”
那人聽他聲音格外舒服,擡頭看了一眼,登時眼前一亮,回道:“在我被關進來這五年裡不少,别看我這樣落魄,我原本也是元嬰大圓滿的修為,被抓進來後吸幹了功力,雲水姬也沒放過我,将我換到這牢房裡,用這鐵鎖困住,這鐵鎖上刻了法陣,但凡我恢複一絲靈力,就會被吸幹淨……”他說着嗤笑一聲,嗓音幹啞,“這鲛人好狠,殺人不過頭點地,她這是拿我們這些人當什麼了?像我這樣被吸幹了換到這裡的人,這一片也有好幾個。”
他笑眯眯地看着鐘離淨,“這位貌美的小鲛人,我好心将告訴你們此事,能否将我放出去?我看你身邊這個人修為不低啊。”
鐘離淨看向他所指的謝魇,沒有替謝魇回答,隻問對方:“你知道鐘離徹被關在哪裡?”
對方神情苦惱,“你怎麼還在問鐘離徹?我年少修煉時,這人已經被關進了大獄,我知道他,是因為之前我被關在天牢深處吸靈力時,見到雲王進去找過他,不過我沒有見到他,他被封印在深處大獄裡,不過與我同樣被關在深處吸靈力的前輩沒準會知道怎麼打開那座暗處的大獄之門。”
鐘離淨看向謝魇。
謝魇了然,妖力化為月刃。
“得,這就放人。”
月刃揮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度,玄鐵牢房上的鎖鍊應聲而斷,而後飛入牢房中,隻見紫光如雷電閃過,那人身上的玄鐵鎖鍊閃過滋滋的電流,而後砰地崩裂開來,那人錯不及防,雙腳落地時摔了一跤。
不過他很快就爬起來,沒有刻了法陣的鎖鍊束縛,他的四肢很快恢複力量,在原地轉了一圈,近乎癫狂地看向謝魇二人。
“多謝小友……阿不!”他立馬改口,“應該是前輩!我看你們一再問起鐘離徹,想來找不到他不會罷休,我不知道他被關在哪裡,但你們往深處走,找到那些被關在裡面吸幹靈力的前輩應當可以問清楚!”
他甚至不急着要走了,理了理頭發,一臉興奮地打開牢房門走出來,“我給你們帶路!”
謝魇挑了挑眉,失笑道:“好。”
不過在那之前,他得先處理好東方雨澤等人。
謝魇回過身,跟東方雨澤和蘇天池說:“我和阿離要進大獄走一趟,裡面危險,你們待在這裡恐怕才是最安全的,等我們出來,再找機會開門離開這座天牢。”
東方雨澤能有什麼辦法,扶額道:“随便你們吧,我們這裡有西寨主在,應該不會有事。”
西寨主認真點頭,“我會盡力保護諸位小友。”
鐘離淨沉默須臾,掌上浮現一方金光灼灼的陣盤,輕輕一抛,陣盤化出一方大陣,将這片地方囊括其中,“待着這陣裡,不要亂走,便可暫時安全。若誰非要冒險出去,結果是生是死,你們自己承擔。”
話末,他瞥了眼王昊和宋思思幾人,不言而喻。
将衆人安排好,謝魇給紅绫使了個眼色,讓她跟她肩上的小金雕看好王昊,便與鐘離淨還有剛救下的年輕人進了天牢深處。
謝魇放這人出來後,他就一口一個前輩的喊着人,顯然比剛開始恭敬不少,頗有些讨好。
從天牢深處出來的路,他果然很熟,加上恢複了一些靈力,路上碰到一些獄卒就自己動手打暈了,獄卒普遍修為不高,而越往深處走,便不再是獄卒巡邏的範圍,走道兩旁的牢房也逐漸變少到變成銅牆。
這天牢内部結構好像是一個圓,一層層往下,最早鐘離淨等人是被關在第一層最深處的,下到第二層時兩邊的牢房多是空的,裡面的氛圍也更加陰冷,而下到第三層時,底下不再是分隔開的牢房,而是一個極寬闊的廣場,地面刻着血色符紋。
地上立起一道道石柱,都用血紅色的靈力鎖鍊綁着一個個人,鐘離淨和謝魇一眼就看出來,他們身上的靈力正在流失,被鎖鍊吸收。
這裡煞氣重,血氣也重,鐘離淨胸口有些不适。
帶他們下來那人卻是一下來就雀躍得很,跑向那些被綁在石柱上的人,“太好了!諸位前輩還在,晚輩雲成天帶人來救你們了!”
聞言,謝魇恍然大悟,笑着跟鐘離淨說:“難怪這一路上我們不問,他也不自報姓名。”
這第三層的血氣實在難聞,鐘離淨悄然貼近謝魇半步,暗中嗅着他身上獨有的陰冷氣息,腹中舒服了一些,才應道:“這個人姓雲,或許跟雲王有關系。不過他應該沒有騙人,我感覺到這地下還有一層。”
地下那一層給他的感覺是一種捉摸不透的飄忽感,若不是這裡的法陣結構提醒着他這裡還不是陣法中心,他或許就會忽略掉。
謝魇點點頭,神情稍稍正色,“果然有人來了。”
雲成天已經開始動手,試圖強拆石柱,而被綁在石柱上的人也有所反應,想要沖破桎梏。
就在這時,正如謝魇所言,石柱後方四周有兩名老者飛身而來,揚聲一喝,聲音裹挾着厚重靈力,竟化為實體将雲成天擊飛。
“來者何人!”
雲成天一個鹞子翻身,飛身往他們這邊而來,落到他們身旁時,扶着胸口喘了一大口氣。
“兩位前輩看,這兩個老頭就是看守第三層的人。”
謝魇斜了這人一眼,腳步一轉護在鐘離淨身旁,召出玄金長劍道:“阿離,等我片刻。”
這兩名老者修為不低,如今還沒動手,他估計也有半步合體的樣子,算算百招内能解決。
鐘離淨卻按住他的手。
謝魇還以為他要出手,卻故意假裝誤會,自得地笑道:“阿離就這麼舍不得我?可你現在身懷重寶,不能輕易出手,等找到了鐘離徹,恐怕還需要你親自出手破解困着他那九座大陣,我想讓你省點力氣。”
鐘離淨目光幽幽看着他,“少廢話,鬼蜮呢?”
謝魇與他也有一些默契,很快明白他的意思,眼珠一轉,倒也不尴尬,立馬收起靈劍。
“在的。”
此前所有人都必須來王城一趟,王昊也逃不出雲國,他早就把鬼蜮從金雕那裡拿回來了。
對面兩名老者見他們召出了法器又收起來,也是面面相觑,而後揚聲斥道:“你們可知這是天牢重地,竟然也敢來這裡劫獄?”
雲成天自認有了靠山,是半點不怵,哼了一聲,“這兩位前輩是來尋鐘離徹的,老頭,識相的話就趕緊說出鐘離徹被關押之處!”
聽到鐘離徹的名字,兩名老者神色微變,而後齊齊飛身而來,一道淩厲的掌風掃向三人。
“無知小兒,膽敢擅闖大獄!”
另一名老者掐訣召出金鐘法器,在後面為前者掠陣,冷聲道:“雲王有令,擅闖者死!”
“問一下鐘離徹的名字就急了?”謝魇屬實很意外,“看來他們真的知道鐘離徹在哪裡。”
鐘離淨眸光閃了閃,看着二人襲來,連雲成天都機靈地飛身退開到一邊,謝魇卻還不動,他忍無可忍,推了謝魇後背一把。
“快去!”
他力道不大,按理來說,謝魇這修為早已鍛煉出金剛鐵骨皮,下盤穩固,不該被他推動,可謝魇偏愛裝模作樣,往前趔趄了一步。
鐘離淨知道這人不弱,看到他不可置信地回頭時還是頓了頓,好像被自己背叛了一樣。
掌風與金鐘法器已經臨近謝魇面前,他卻還不反擊。
他不會用鬼蜮嗎?鐘離淨不由屏住呼吸,腳步微動。
“謝……”
恰在這時,謝魇手中白光大盛,自上空化出一方鬼蜮之門,鬼哭狼嚎之聲覆蓋鐘離淨未出口的話語,陰氣如決堤洪水乍洩,兩名攻向謝魇的老者始料未及,擡頭看去,慌亂中便被從天而降的鬼蜮之門吞噬進去。
鬼蜮飄出的凄厲哭聲還在空曠的平地上回蕩,那兩名老者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鐘離淨一個怔愣,便被謝魇抱在了懷裡。
“傻阿離,我逗你玩的,怎麼還真的急了?”
這人還空出來一手,将急速縮小的鬼蜮收回來,也不知道在高興什麼,樂滋滋地在鐘離淨漂亮白皙的臉頰上用力親了一口。
啪叽一聲,鐘離淨才回神,看着謝魇的眼神燃起怒火,想都沒想,張口咬住他的耳朵。
咬死你個該死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