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是這個小壞蛋,在秘境被他養了幾十年,到頭來卻背叛了他,還要把他關起來。
謝魇越想越難受,一邊替秘境時的自己不值,一邊又替現在的自己感動,一時有些幽怨。
“阿離對我真好。”
鐘離淨不知道他又在想什麼,關于鐘離明風的線索他已經找到,他不欲在此停留,轉身便往地牢出口走去,忽而地面劇烈震動,俨然是有一股強悍的威壓自遠處而來,震得四周山壁上碎石滾落,灰塵撲面。
謝魇收起斬仙錄上前,望向上空,“外面出事了?”
鐘離淨沒說話,隻用縮地成寸術一步閃身到數步外,謝魇想握他的手抓了空,無奈跟上。
二人回到第一層地牢時,途中發現所有牢房都沒了人,原本關着人的牢房門都被打開了。
好在東方雨澤等人還老老實實地待在鐘離淨給他們布下的法陣裡,見到他們二人回來,原本在原地打坐調息的衆人紛紛起身。
謝魇問:“犯人都走了?”
東方雨澤應道:“那個帶你們進去的人出來時帶了不少修為高的修士,打傷了看守的人,還把所有犯人都放走了,不過我們覺得這裡比較安全,所以暫時沒有離開,聽說雲王宮出事了,一直沒有人來。”
鐘離淨收了法陣,聞言看向他,“出了什麼事?”
蘇天池領着紅绫上前,說道:“說是雲王壽宴上王後雲水姬造反,已經打起來了!沒想到,這王後居然會在今天謀反!”
徐寨主帶着他孫女過來,沉吟道:“難怪方才雲水姬急匆匆派人将我們送到天牢,或許就是怕我們在場,會影響她的人刺殺雲王。”
“是嗎?”
謝魇也沒想到他們進去找鐘離徹這短短一個時辰,外面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動,他正要問鐘離淨接下來的打算,門外又來了人。
衆人紛紛警覺起來,看清楚為首的是熟悉的李晟時才放松下來,但他後面還跟着個洛汐。
對雲水姬手下的鲛人洛汐,衆人都沒什麼好印象,徐寨主二話不說,上前護在衆人面前。
李晟到了衆人面前,喜道:“我就知道,前輩在天牢是不會出事的,方才路上見過雲世子,交談了兩句,看來前輩已經得償所願。”
鐘離淨看向他身後帶來的洛汐和一隊神武軍,眼神有些冷,“背後幫你的人,就是王後。”
李晟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此事,晚輩實在是不便多說,但前輩放心,王後籌謀已久,等的便是今日,隻有殺了雲王,雲國才有救。前輩,我這便送你們離開雲國吧。”
聞言,衆人俱是大驚。
尤其是憋不住話的蘇天池,“原來你跟雲王後是一夥的,我說王後怎麼會幫我們說話!”
此時再看洛汐,雖然還是冷着臉一臉高傲的鲛人少年,但幾人看他的眼神都已有了變化。
洛汐卻厭煩地擰起了眉頭,别開臉說:“如今雲城大亂,你們可趁亂離開,否則再晚些……李晟,他們交給你了,我回去找姐姐!”
他說完扭頭就走。
李晟急道:“可是王後說過,讓你回落月灣的!”
洛汐腳步微頓,回頭看向他們,目光最終落到衆人身後的鐘離淨身上,眼裡依舊有不喜和排斥,也有着藏不住的羨慕與向往。
“連這座大獄都防不住他們,你送他們離開就可以了。落月灣世世代代鲛人都在等待海神,可不是所有鲛人都能得到海神庇護。如果,大亂過後,我和姐姐都回不來了,希望李将軍能把這個送去海國。”
他用靈力托着,将兩枚鱗片送到了李晟面前。
一片是銀白色,反射着淺淺的孔雀藍,好像凝着白霜,另一片橙色偏白,像鯉魚的鱗片。
鐘離淨怔了下,挑起眉梢。
李晟迷茫道:“這是……”
洛汐咬唇道:“鲛人的歸宿是深海,即便落月灣始終等不到海神,但沒有鲛人不想回歸海國。”
他說着退後兩步,沒再遲疑,轉頭飛出了天牢。
李晟隻好收了鱗片,輕歎一聲,便回頭與衆人說道:“事不宜遲,前輩,我送你們走吧。”
鐘離淨看着洛汐離開的方向,緩緩搖了搖頭。
謝魇不由好奇,“阿離?”
鐘離淨隻問李晟:“你既然是王後的人,可知道這段時間有沒有折雲宗的人來過雲國?”
李晟茫然搖頭,“我不清楚。”
“罷了。”
鐘離淨搖了搖頭,擡腳走向天牢敞開的大門前,“你帶他們離開吧,我與他們不同路。”
李晟不由一愣,“前輩!”
謝魇也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朝他笑着搖了搖頭,“無事,你先帶他們走吧,阿離有自己的事情要去辦,我也去了,就此别過。”
他給了蘇天池身後的紅绫和她肩上的小金鳥一個眼神,便大步流星地跟上鐘離淨的背影。
出了天牢,鐘離淨一眼便見到了雲王宮上空堆積的黑雲,還有濃烈到席卷全城的煞氣。
但遠處的九層佛塔上空佛光缭繞,一片安甯。
謝魇走到他身邊,與他一同看着那座佛塔,“真稀奇,雲王宮大亂,這國師都沒現身嗎?”
鐘離淨看他跟了上來,才接着往雲王宮走去。
謝魇與他并肩而行,完全無視時不時被波及而來的煞氣與威壓,但謝魇還是有些不解。
“阿離為何去雲王宮?”
鐘離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說:“很久以前,也有人告訴我,鲛人的歸宿是在深海。還有人說,死後回歸深海的鲛人,才能得到海神的祝福。可不僅僅是落月灣,連海國,也有千年沒等到海神的回應。”
從大獄裡出來後,謝魇就察覺到鐘離淨與平時不太一樣,此刻也是,不免多看他一眼。
鐘離淨望着風波之中昏天暗地的雲王宮上空,淡聲道:“也許海神根本不會回來,所謂海神千年後會回歸的預言,隻是水族在大難來臨時給自己編織的謊言。我早就說過,海神無用,可是不論是海國還是落月灣,還是将海神當成救命稻草,為他修建海神廟,日夜乞求他的垂憐,卻無視了海國真正庇佑他們的人。”
謝魇握住他的手腕,不自覺放輕了嗓音,“阿離是為了雲水姬和洛汐,才回雲王宮嗎?”
鐘離淨問:“你為什麼一句話不問就跟上來?”
又轉移話題?謝魇笑道:“你懷着我的蛋,你在哪兒我當然得跟上,我說過護着你們的。”
鐘離淨看向他,“這麼喜歡承諾,真的能做到?”
謝魇有些心虛,他是在秘境裡騙過阿離很多次,現在也還在隐瞞鐘離淨他的真實身份,可在此刻,他告訴鐘離淨:“這次是認真的。”
鐘離淨定定看他一眼,便目視前方,不說信也不說沒信,隻說道:“後來有人告訴了我答案,在苦難面前,尋常人太脆弱了,海神便是支撐他們等到最後一刻的救命稻草。若等不到海神,那便自己成為海神。”
謝魇很少見他話題如此跳躍的時候,聞言微微一愣,若有所思地看向鐘離淨的幽藍眸子。
“阿離?”
鐘離淨忽而彎唇一笑,“我隻是心血來潮,想起來以前跟我說過這句話的那位前輩。”
他想起幼年時,他還在海皇宮中,時常會碰見海皇悄然歸來,他總會出海,去幫很多人。
他還告訴過他,四海城之外還有很多曾經與他們同為海國子民的水族,讓所有海國同族得到安甯,這是身為海皇應該盡的責任。
鐘離淨當時并不理解他執着讓自己做海皇,隻用稚嫩的聲音說:“沒有人希望我做海皇。”
他卻溫柔地抱住他,笑說:“還有我啊,傻淨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