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雨澤忍住沒說完，本能地環顧四周神情慌張。

謝魇半點不在意，抱着劍點頭。

“嗯，是我。”

東方雨澤驚道：“你還敢認！”

謝魇笑吟吟道：“我說過，早晚會讓你跟真的謝子陵見面的，不過隻看你能不能認出來罷了。看起來，你真的一眼認出來了。”

東方雨澤老臉一紅，反問他：“不對勁，你怎麼把身份還回去了？還有，鐘離師叔呢？”

提到鐘離淨，謝魇臉色有點僵硬，“他有事沒來。”

東方雨澤暗松口氣，“沒來好。”

謝魇問：“這麼害怕？”

東方雨澤看向謝子陵，“這一次論道大會，宗主也來了，不過他此刻正在閉關，應當無暇管你們。你們這次出現，是要回碧霄宗？”

這個謝子陵做不了主，他隻能問：“師尊他還好嗎？”

東方雨澤皺了皺眉，“我們将宋思思的遺體帶回去後，宗主悲痛欲絕，當場吐血。不過有幾位長老安慰，宗主已将宋思思下葬，這次親自出山，一是為了論道大會，二是為了找到王昊，揪出殺死宋思思的人。”

謝子陵黯然垂眸，“都怪我，沒能早些找到師妹。”

東方雨澤看不慣他這樣自責，索性不看了，轉頭問謝魇：“你也要跟我們一起去碧霄宗？”

謝魇隻問：“你們碧霄宗打算何時去論道大會？”

東方雨澤雖然不清楚他要做什麼，卻習慣地說出答案，“三天之後，我們會去天道院。”

說完他立馬想打自己嘴巴，有些不甘地說：“謝子陵一定要回碧霄宗，宗主說過，他傷勢未愈，需要療傷，宗主已經沒了宋思思這個女兒，不想再失去謝子陵這個大弟子。”

謝子陵面露動容，卻有些掙紮。

謝魇笑道：“我隻是帶他去看病罷了，又沒害他。”

東方雨澤疑惑道：“看病？”

謝魇瞥向謝子陵，“他有離魂症，丢了魂得找回來。”

東方雨澤睜大眼睛，又打量起謝子陵。謝子陵看自己這位多年的死對頭用這種關切的眼神看着自己，便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我無礙，老祖宗會幫我。”

東方雨澤又發現了一個問題，“你叫他老祖宗？”

謝魇懶得跟他解釋，瞥了眼謝子陵，讓他收起那些心機，轉身往街上走去。東方雨澤連忙追上，“你去哪兒？不跟我們回去嗎？”

謝子陵讪讪垂頭，快步追上。

謝魇道：“天黑了，要回快回。”

東方雨澤恍然發覺，這就是回他們碧霄宗弟子下榻的客棧的方向，“你早就盯上我們了？”

東方雨澤雖然态度不好，可比謝子陵要有意思。

謝魇笑了笑，反問他：“你怎麼不問蘇天池？”

東方雨澤看他的眼神越發古怪，“蘇師弟前兩天給我傳過信，他現在回了他在城外的家。”

“什麼？”

謝魇可沒收到傳信，别說鐘離淨、蘇天池，連他派去盯着鐘離淨的紅绫也沒給他傳信。

蘇天池都已經離開了海國，看來鐘離淨也早就走了，還好他沒有去海國，不然得撲空！

謝魇心裡忽然有種被所有人抛棄的酸楚，臉色黑了下來，“他家在哪兒，給我個位置。”

東方雨澤不蠢，一聽這話就知道怎麼回事了，“我看不是鐘離師叔有事沒來，是你被人扔下了，你懷疑鐘離師叔在蘇師弟家裡？”

謝魇閉了閉眼，琥珀色的豎瞳忽然浮現，讓東方雨澤眼裡浮現驚吓，而後變作甯靜呆滞。

“在城外，雲香鎮楊家。”

制香的蘇家，怎麼變成了楊家？

謝魇雖然想不通，眼底豎瞳很快收回去，東方雨澤随即回神，晃了晃有些眩暈的額頭。

“我這是怎麼了？”

謝子陵看着他，欲言又止。

謝魇冷冷看他一眼，謝子陵便抿着唇，低下頭去。

别看他看着随和，其實天生反骨，不過謝魇自認也不是什麼好人，隻是在利用他罷了。

得了準确位置，謝魇轉身就走，東方雨澤緩過勁忙追着他問：“喂！那不是回客棧的路！”

“我去找蘇家，你帶他回去。”

“什麼蘇……蘇師弟！”

東方雨澤滿臉驚愕，看着已飛身往城外而去的謝魇，又驚恐地回頭看向謝子陵，“我說了？”

謝子陵點頭，“說了。”

東方雨澤按住額角大罵，“妖術！”

謝子陵神色平靜，不動聲色地問：“那你可要揭穿他？”

東方雨澤反而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他，“謝子陵，他不是你老祖宗嗎？為什麼要揭發他？”

謝子陵眼神閃躲，搖頭說：“我隻是怕你說出去。”

東方雨澤看着他，冷哼一聲，又恢複了昔日赤月峰大師兄高貴冷豔的模樣，抱着劍往前走，“我知道他來曆不明，假扮了你很久，可我也知道，他是鐘離師叔看中的人，他救過雲國很多人，值得我尊敬。”

謝子陵跟上去問：“那，若是他會害了碧霄宗呢？”

東方雨澤掃他一眼，嗤笑道：“害了碧霄宗嗎？我沒看到，我隻看到他在雲國時和鐘離長老救了很多人，像鐘離長老大鬧過宗門，宗門很多人都怕他，他難道就是壞人嗎？”

謝子陵愣了下，若有所思。

兩人回碧霄宗弟子落腳的客棧，宗主宋岩閉關，一切事務都由東方雨澤與另一位長老安排，謝子陵的回歸并未引起太大的注意。

謝魇連夜去了奈落城外的雲香鎮，剛入鎮就聞到一股撲面而來的香氣。夜色已深，街上沒有人，但家家門前都擺着一個香爐，上面點着的香還沒有燃盡，看去有些詭異。

謝魇花了一些功夫找到雲香鎮的楊家，看去是一個青磚大院，大門緊閉，燈籠沒有光。

他皺了皺眉，飛身進了院中，院子很大，但那麼多房間裡都沒有人，桌上還有一層灰塵。

至少已經好幾天沒人住了。

謝魇捏緊拳頭，最後還是沒忍住重重一掌劈碎石桌。

夜半三更。

正在盤膝打坐的東方雨澤感覺到一股寒意襲來，趕緊掐訣發起攻擊，卻先被扣住手腕。

東方雨澤一睜眼，便對上一雙幽黑冰冷的駭人眼睛。

看着那張陌生又平凡的面容，他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是你，假謝子陵，你幹什麼？”

謝魇冷幽幽看着他，壓抑許久才壓下被他騙的怒火，咬牙道：“雲香鎮就是個家家戶戶制香的小鎮，還供着香神，楊家根本就沒有人，打更的老頭說，他們一家七天前就搬走了，也沒有一個叫蘇天池的弟弟。”

謝魇笑意森冷，一字一頓——

“東方雨澤，你騙我！”

東方雨澤被吓得心頭一顫，也是氣急，“我什麼時候告訴過你那是蘇師弟家了？雲香鎮楊家的家主隻是幫蘇師弟送信而已！蘇師弟家不在雲香鎮，我也不知道他家在哪兒！”

謝魇氣瘋了，“那你怎麼不早說！”

東方雨澤半夜被驚吓得差點修煉岔了氣，心裡也冒着火氣，“那你當時怎麼不直接問？不過就算你問了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信是蘇師弟托楊家主帶過來的這一個線索！”

謝魇松開他，一臉陰沉。

好歹也是危機解除，東方雨澤揉着手腕，沒好氣地問：“你到底在找誰？蘇師弟隻是借口吧，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以為蘇師弟跟鐘離師叔在一起，才問我蘇師弟家在哪兒？”

謝魇冷着臉說：“蘇天池好端端的，為什麼會托别人幫他送信？一定是有人讓他這麼做。”

東方雨澤道：“是鐘離長老？可他為什麼要這樣？”

“因為他知道我沒去找他，又或者說，是故意留下錯誤的線索，等我去找他時找不到。”

謝魇冷笑道：“他就是想讓我滿世界找他，又找不到，他想要我着急，他以為我會急嗎？”

“呵呵，阿離太天真了！”

他笑完，又開始咬牙切齒。

“我就是會着急！”

謝魇的話信息量太大了，讓東方雨澤忍不住幸災樂禍，“聽起來，你好像得罪了鐘離長老，否則他為什麼會故意不讓你找到他？”

謝魇剛被坑了，正氣悶得很，聽到東方雨澤奚落的話，他冷冷看向東方雨澤，滿眼殺氣。

東方雨澤不笑了，“你想幹嘛？”

謝魇道：“帶我進天道院。”

東方雨澤疑惑，“剛剛才說鐘離師叔，怎麼又說起去天道院了，你不是要找鐘離師叔嗎？”

他說完就猜到了什麼，“所以，鐘離師叔在天道院？”

謝魇冷臉看他，“少管閑事。”

東方雨澤：“……”

看來他真的氣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