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丈長的黑蛇,以往每回現身都是威風凜凜的,可在四尊上古戰魂面前,卻像條小泥鳅!
謝魇哭笑不得,手握妖劍,仍是将阿離護在身後。
“給我點時間,我會解決。”
這上古戰魂不易對付,怕是要催動螣蛇遺骨之力。
阿離拉住他手臂,“沒必要浪費力氣,我有辦法。”
謝魇知道他的辦法是什麼,頗為無奈地回頭看他。
阿離固執道:“就算你能解決他們,還有鬼陣在。”
謝魇面露遲疑。
他可不想耗盡妖力解決了上古戰魂,又被鬼陣滅殺。
二人說話間,上古戰魂的長戟再次刺來,結界轟然破碎,謝魇隻能先應敵,妖劍斬落。
百丈黑蛇嘶鳴一聲,不要命一般撲上那血色長戟,而後纏上上古戰魂,毒牙狠狠咬下!
上古戰魂掙紮起來,似要抓住黑蛇,卻讓黑蛇自手中溜走,而同時,箭矢再度破風而來。
謝魇以妖力護住劍身,硬是抗下這道煞氣凝成的血箭,血箭潰散之際,他也倒退幾步。
阿離扶住他時,他擺了擺手,神色已變得凝重。
白千仞癫狂的笑聲自遠處傳來,“掙紮吧,上古戰魂會消磨你的力量,小小黑蛇,最終隻會被上古戰魂活活撕碎,誰也救不了他。”
黑蛇折返護主,餘下三尊上古戰魂也已動手,長刀斬落,謝魇一把推開阿離以妖劍格擋。
那濃郁的血氣将二人包裹,仿佛置身血海一般。
阿離靈力被封,已難以抵擋見縫插針侵蝕入體的煞氣陰氣,他咬了咬牙,急斥道:“解!”
他已運轉起靈力,手腕上遍布禁制的金蛇手環有所察覺,閃爍起暗紫妖光,似在警示。
血刀往下壓了一分,叫謝魇雙膝一沉,脊背彎下。
攔截血刀的妖劍湧出一方暗紫的螣蛇妖紋,妖力大盛,硬是将這恐怖的煞氣反擊回去。
阿離又道:“解開!”
眼看另外幾尊上古戰魂已然近前,即便謝魇能确保自己可以脫身,也不能保證他被這些上古戰魂糾纏時,阿離不會被白千仞偷襲。
終究還是要還阿離自保的能力,即便事後會被追殺。
謝魇豎瞳中浮現紫光蛇影,阿離手上金環禁制随之砰地一聲破滅,原先的光芒黯淡下去。
阿離閉了閉眼,勾唇冷笑。
噹——
虛空中的鎮魂鈴忽而一震,一株十二瓣紅蓮自阿離腳下浮現,周遭燃着陰冷的赤紅火焰!
火苗燎上最近的長刀,将這煞氣凝成的長刀寸寸焚燒殆盡,飛快竄上最近兩尊上古戰魂。
謝魇渾身一輕,收劍負手。
此時,紅蓮已在二人腳下形成金光凜然的大陣,赤色火焰飛快往外蔓延,瞬間吞噬四尊上古戰魂,黑蛇趁機折返,回歸妖劍中。
金光大陣往外擴展,完全視鬼陣為無物,将其覆蓋的同時燃盡陣中煞氣,碾碎了鬼陣!
四尊上古戰魂消散之際,被鬼窟十二傀護住的白千仞被反噬吐出鮮血,他卻感覺不到痛苦一般,從地上爬起來,臉上滿是不甘。
“不可能!你怎麼可能……”
轟隆——
鎮魂鈴又是一震,業火焚身,煞氣外洩,鎮魂鈴露出清正純粹的金光,變回小小一隻金鈴。
那業火卻轉而纏上十二傀與他們的主人白千仞,看到這一幕,謝魇松了口氣,看向阿離。
阿離瞥他一眼,便越過他走向白千仞,面色冰冷。
“該死的,是你。”
他擡手一指,金光飛出。
白千仞怒極之下,也不顧衣上業火,掐訣運起靈力,咬牙道:“鐘離淨,我不會敗的!”
煞氣濃重的鬼器匕首自他眉心鬼紋飛出,直指阿離。
然而,鬼器來不及靠近阿離,就被一點金光劈開,染上業火焚成齑粉,金光再無阻礙,直直沒入白千仞眉心鬼紋,燃起烈火,白千仞目眦欲裂,往後墜落在滿地業火中。
業火焚盡陣中煞氣,虛空中開出一朵朵紅蓮,映着陣中金光,極具豔麗而又肅穆冰冷。
上古戰魂、十二傀、白千仞的身影,全都消失了。
一朵紅蓮将縮小的鎮魂金鈴送到阿離面前,謝魇這才看清楚,這朵紅蓮實則是一方陣盤。
殺傷力如此強悍的陣盤,他從來沒有見過鐘離淨或是阿離使用。謝魇怔了下,意味深長看着阿離,卻見阿離身形一晃,就要倒下。
謝魇忙将妖劍收回丹田,抱住阿離,“怎麼了?”
阿離神色恹恹,緩緩搖頭。
“耗盡靈力。”
謝魇不由失笑,握住他手腕渡妖力,兩顆蛋果然開始鬧騰,妖力一入腹中就被它們吸走。
等喂飽它們,阿離緩過來便推開謝魇,伸出一手,鎮魂鈴與那紅蓮陣盤都落入他掌心,不同的是紅蓮沒入他掌心就消失了,鎮魂鈴金光灼灼,侵蝕它的煞氣也被燒盡了。
謝魇心下暗道不愧是紅蓮業火,也不知阿離是怎麼弄來的這麼一縷,還運用到了陣盤上。
阿離将鎮魂金鈴收入儲物戒,便走向白千仞原本所在,業火已然燒盡,隻剩下一地灰燼。
謝魇快步跟上去,就見那一堆黑色灰燼中躺着一個陰沉木雕刻的娃娃,刻滿了血色符紋。
“替身傀儡?是了,白千仞的傀儡術極高深,不過有心想殺人,他的真身居然不在這裡?”
阿離冷哼一聲,“廢物。”
謝魇心想這一定是在罵白千仞吧,他有些好奇。
“阿離和白千仞有仇?”
阿離看向他,頗為嫌棄。
“你也是。”
謝魇被他罵笑了,“我隻是還沒有使出全力罷了。”
不過現在這麼說,反倒有點挽尊的味道。謝魇莫名有點心虛,摸摸鼻尖,看向四周廢墟,牽上阿離的手,“我們還是先去找林酌月和師先生吧,也不知他們那邊怎麼樣了。”
阿離白着臉不說話。
知道他耗盡靈力的謝魇暗暗失笑,轉過身彎下腰。
“來吧,我背你。”
阿離又是一聲冷哼,也不再硬撐,爬上謝魇背上。
二人剛走,灰燼中的傀儡木偶就在冷風中化為飛灰,與此同時,古仙京中的一片廢墟——
就地打坐的白衣聖君忽而吐出一口黑血,扶住心口大口喘息,眼底閃過一絲後怕忌憚。
“鐘離淨!”
白千仞咬牙切齒,服下一枚靈丹閉眼調息,待平複了胸腔内翻騰的血氣,才又睜開眼。
身側走來一名全身裹在鬥篷裡的黑衣人,低聲詢問:“十二傀沒回來,少主,您沒事吧?”
“我無事,不過沒了一具替身傀儡,隻可惜……”
白千仞暫時穩住反噬的内傷,站起身來,擡手取出一枚紅玉戒指,上頭隻餘下一縷煞氣,暗沉偏黑的紅玉上遍布裂痕,已然破碎。
這是與十二傀命脈相連的鬼戒,十二傀已經沒了。
白千仞臉色又難看了幾分,“十二傀不會回來了,日後再練就是,那邊,還沒動靜嗎?”
黑衣人似乎有些惋惜,輕歎道:“找到方向了。”
白千仞道:“那就走吧。”
黑衣人躬身道:“是,屬下這就去通知其他人。”
黑衣人走後,白千仞才露出虛弱之相,他按住心口吐出一口濁氣,便握住腰間挂着的傀儡娃娃,輕輕撇去不知何時沾上的枯草,眸子一暗,“義父放心,鐘離淨會死的。”
廢墟中衆人修整完畢,往迷霧中一個方向而去,這些人大半身披黑袍,還扛着幾個似乎在昏睡的人,看衣着,應當出自七大上宗。
衆人走後,遠處一片斷壁之下接連探出三個腦袋。
膚色黝黑的蘇天池小聲道:“走了,我們要跟上嗎?東方師兄和謝師兄還在他們手裡……”
“噓!”
蘇靈香捂住自家倒黴弟弟嘴巴,看前方那些人一直沒回頭,才松了口氣,與蘇天池跟他身邊的紅绫傳音道:“那可是九曜宮的白聖君,萬一被他發現,被抓的就是我們了!”
蘇天池眨了眨眼,傳音道:“二姐你不是帶了隔絕神識窺探的香丹嗎?不過也是,那個白千仞很厲害,要是阿離前輩在就好了。”
他說着又看向紅绫,沖她眨眼,“對了,小紅,你那個脾氣不好的師兄應該跟阿離前輩在一起,你還沒找到你師兄的下落嗎?”
紅绫搖頭,偷偷看了眼從佛塔出來進入真正的古仙京後突然現身的蘇靈香,這女修修為在化神期,手上有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香,對丢了大半修為的自己來說是個威脅。
她比誰都想趕緊找到謝魇,免得被蘇靈香識破真身。
蘇天池頗為失望。
蘇靈香沒什麼感覺,“那個阿離前輩被自己人背叛,估計現在也不好過,别等他們了,跟上去看看。我倒要看看這些玄幽古教餘孽要搞什麼鬼,又是不是他們殺了小叔。”
蘇天池連連點頭,三人等前面那些人走遠後,便就着不遠不近不易被察覺的距離跟上。
謝魇和石蘊、林酌月不熟,也沒什麼聯系方式,隻能背着阿離往回走,估摸石蘊和林酌月找他,也是會天道院遺址的藏書樓找人。
與逃出時不同,謝魇慢悠悠地背着阿離往回走,是半點也不着急,還有閑心跟阿離聊天。
“阿離好厲害,那紅蓮陣盤我從前怎麼沒見過?”
阿離累得不想說話,淡聲道:“那是本體煉制出來的陣盤,你連他是誰都不知道,不知道他藏了這麼一個陣盤,有什麼奇怪的?”
謝魇沒被氣到,反而笑了笑,“也是,阿離對我藏着的事可多了。那你呢?你是知道這個紅蓮陣盤的,先前要殺我時怎麼沒用?”
阿離感覺他有些煩,“我用什麼殺你還要你教?”
謝魇笑着點頭,“我就是随便猜一下,阿離不用,是因為這陣盤太強,需要耗費更多靈力,而且威力太驚人,阿離怕我真死了。”
阿離看他的眼神頗為諷刺,“看來你病得不輕。”
謝魇仍是笑着,“這個沒猜中嗎?那我換一個别的猜猜。阿離,先前林酌月說過一句話,我眼下回想起來也覺得有些奇怪,不如阿離幫我想想,你一個心魔怎麼還能入魔?”
阿離看他的眼神頗為古怪,“你到底想說什麼?”
謝魇偏頭看向他,豎瞳已然收回去,一雙狹長黑眸卻仿佛天生自帶魅惑,能看穿人心。
“阿離入魔之前跟我動手,其實是想推開我吧?”
謝魇推測道:“阿離也知道自己入魔後敵我不分,将所有人拉入禁制領域,所以在快要完全入魔前将我推開,是怕我被關進去嗎?”
“先前要殺我時,阿離有紅蓮陣盤不拿出來用,要入魔時還推開我……”謝魇微眯起眼,“阿離啊,你究竟是不是真的想要殺我?”
阿離面色徹底冷下來,“謝魇,你到底在說什麼?”
謝魇深深看他一眼,輕歎一聲轉眼看向前路,笑吟吟道:“我是在想,阿離你其實不是心魔,而是……真正的阿離的欲念,亦或者說,你是阿離當年被我丢下時産生的執念。”
阿離忽地怔住,眼底暗藏的血光也突然變得灰白。
像是被點破真身,即将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