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白千仞:“我和妖王的事傳出去會如何你怕是看不到了,但你已然鬼化,我卻可以看到,白乘風面對鬼化的你,可會将你自九曜宮除名,後悔将你認作義子教養多年?”
白千仞笑容微頓,很快揚聲笑起來,遍布鬼紋血痕的胸膛都痛得痙攣顫抖,他忽又擡頭望向鐘離淨,赤紅血眸兇戾狠毒,猶如淬毒。
“我自不會讓義父見到我這副模樣的!因為在我的神智被吞噬之前,我會先拉你一起死!”
他眉心魍魉珠血光閃爍,噴薄出洶湧鬼氣,鬼紋随之爬上他的臉頰,赤色重瞳再次收緊。
天地間的陰氣再次被吸引而來,陰風自山間盤旋。
玉清搖見到白千仞雙眼眼白一點點慢慢被兇戾的血色填滿,面露驚愕,“他是……鬼族?”
走火入魔與鬼族的鬼化症狀相似又不同,玉清搖也是曾代表天心宮随道盟讨伐鬼窟,自然認得出來,白千仞确是鬼化的鬼族血脈!
鐘離淨終于出手,并指掐訣,淩空畫符,金光凜然,忽而打入白千仞眉心的赤色重瞳。
白千仞周身鬼氣瞬間凝滞,鐘離淨又往他身上各處打入靈符,徹底封住了他周身靈脈。
連帶着那魍魉珠煉化的赤色重瞳也失去了光澤,陰氣黯淡,白千仞隻覺周身一沉,靠着身後樹幹吐出一口血,眼底血紅怒火灼灼。
鐘離淨一定是對他做了什麼,沒想到鐘離淨的符居然能鎮住源自鬼族血脈的鬼化症狀!
這讓白千仞很不可思議,然而更深一步體會到雙方實力的差距,他心中便越不甘怨恨。
“鐘離淨,你有種就殺了我!”
鐘離淨撤去靈力,同識海中為他助力的造化鏡鏡靈傳音道了聲辛苦,才擡眼看向白千仞。
“我隻是在封住你周身靈脈之餘施法延緩了你體内血脈鬼咒的發作,不代表我會放過你。你想死,如今還不是時候。白千仞,你不是口口聲聲念着你的義父白乘風嗎?”
鐘離淨微微眯起眼,嗓音比以往都要冷酷,“在你死前,我讓你如願,這就帶你去見他。”
既然在他這裡什麼都不肯說,那便到白乘風面前說。
鐘離淨眸光微閃,思考如何應付即将到來的仙妖大戰,看來他必須回去見白乘風一面了。
縱然雙手被縛,白千仞聞言仍是下意識想要遮掩臉上鬼紋,既害怕,又憤怒。他知道自己身份若暴露,必定會牽連義父在道盟的地位,何況他還是這幅半人半鬼的模樣!
鐘離淨怎麼敢帶他去見義父!義父又會如何看他?
“鐘離淨,義父待你如親子,你卻要害他!要殺要剮你沖我來,不要牽連義父!否則我便是成了行屍走肉也絕不放過你……唔!”
白千仞話音忽然止住,嘴上閃過一道靈符,而鐘離淨施下禁言咒,卻是輕輕歎息一聲。
“當年留鬼窟少主在九曜宮,終究還是成了禍害。”
白千仞滿眼怒火,掙紮不止,可也隻能怒視鐘離淨。
鐘離淨不再看他,揮出一道靈力,白千仞隻覺一陣冷風拂面而過,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彼時,玉清搖這才走近,看着鐘離淨時眼神滿是驚疑,困擾鬼族人數千年來無解的鬼化,鐘離淨竟然能夠延緩?但她旁觀許久,也多少猜到了鐘離淨接下來的去向。
“你要回九曜宮?”
聽鐘離淨的意思,是打算揭穿白千仞鬼族的身份了。
可鐘離淨自己就是九曜宮的人,一旦白千仞身份暴露,被牽連的不隻是白乘風,還有整個九曜宮。若是玉清搖,她定會猶豫,可以她對鐘離淨的了解,她信他做得出來。
鐘離淨隻道:“多謝二宮主帶來的消息,告辭。”
玉清搖見他要走,也顧不上多慮了,九曜宮的事與她何幹?她可是有要事尋鐘離淨的!
“你還沒告訴我,你可查到了那圖騰究竟是什麼東西?”
鐘離淨以靈力化為飛劍,拂袖揮出靈力将暈倒的白千仞甩上去,踏着虛空踩在飛劍上。
“魔種。”
玉清搖蹙眉,“魔種是何物?”
鐘離淨頭也不回,隻給她留下一句,“問你爹娘。”
如此平靜自然的一句話,讓玉清搖冷不丁一愣,鐘離淨卻禦劍離開,眨眼就飛遠了。玉清搖反應過來氣得咬牙,眼睜睜看着鐘離淨遠去,倒也沒有追上,心中若有所思。
鐘離淨是白盟主義子,堂堂九曜宮四位聖君之首,雖然性子冷了些,不近人情,但很少罵人,方才那句話,應該不是罵她的才對。
玉清搖思索着,想起自己的生身父母,雖說她與同胞兄長已經接過天心宮宮主的位子,然而他們兄妹并不算天心宮真正的掌權人。
自封印魔神後,道盟各大家族雖已都漸漸沒落,但其實都與曾經的五大上宗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就如天心宮,真正掌權實為玉氏。
玉氏一族,乃是一個底蘊深厚的千年修仙大世家。
玉氏的家主,才是天心宮真正的掌權人,而天心宮宮主也是玉氏對外的代言人,向來是由玉氏家主兼任的。可近百年前,天心宮宮主傳到了年輕一代,也就是玉氏兄妹。
正是玉清搖和她兄長玉無瑕,他們二人都是玉氏家主的孩子,自小便被送到天心宮修煉,與父母并不親近,天心宮的事務雖已交給他們兄妹,但玉氏的家事不歸他們管。
而數百年間,玉氏越發低調,與天心宮漸漸有了切割的意思,很少往天心宮送玉家子弟。
兄妹二人都不明白為何父母親會早早讓位給他們,他們修為尚淺,玉清搖便一心修煉,宮中事務多是交給兄長,如今回想起來,玉清搖發覺兄長似乎也知道的比她更多。
到底是天心宮的第一掌門人,玉無暇與玉氏接觸更多,先前還勸着她不要插手春秋谷小醫仙薛輕靈的事,支支吾吾的也道不明原因。
就像慕有枝那樣,兄長應當也猜到鐘離淨知道更多事,卻是選擇攔下玉清搖讓她别多問。
鐘離淨是在提醒她去問爹娘魔種之事嗎?玉清搖心想,莫非玉氏和兄長果真有事瞞着她?
不說玉清搖作何打算,鐘離淨帶鹿靈羽和白千仞禦劍離開後,再次催促鹿靈羽該分别了。
鹿靈羽很是不舍,蹭着鐘離淨頸側道:“師父真的要回九曜宮了嗎?可二師叔這樣子……”
白千仞這副半鬼化的模樣,便是他鬼族出身的最好證明,可若當衆揭穿此事,盟主那裡……
臉面要往哪兒擱?
鐘離淨輕揉青鳥的小腦袋,語氣變得溫和,“如今道盟各家行事越發詭谲,我得回去看一眼,雖說道盟與極樂宮終有一戰,卻不該是這個時候,你去替為師辦一件事吧。”
替師父辦事,鹿靈羽是極願意的,馬上便精神抖擻起來,抖了抖翅膀問:“師父直說就是!”
鐘離淨望向東方,那是天瀾城的方向,“他們放走魔神,讓妖王替罪,甚至一不做二不休做戲做到底,這一招禍水東引很不錯,可沒到最後,禍水引去哪裡他們說了不算。”
鹿靈羽當即領會,卻沒有馬上答應,還有些遲疑。
“師父,您一人回去會不會太危險?玉宮主為人正派,她也在查魔種的事,師父方才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說不定,她會來幫師父?”
鐘離淨隻能說徒弟還太天真了,搖頭道:“那日放出魔神,我見到玉氏的前輩也在其中,玉清搖品性如何我略知一二,卻不敢笃定她會來幫我,而不是聽從玉氏的安排?”
鹿靈羽恍然,玉清搖跟鐘離淨沒有過命的交情,比起鐘離淨,玉清搖自是更樂意站在自家那邊,可他心中還是有個問題不得不問。
“師父,那妖王,你非救不可嗎?”
鐘離淨沉默須臾,手掌輕撫小腹,言語間不再逃避。
“小羽,他是我的人,就算死也隻能死在我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