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上喊着妖王,眼神已經飄到了鐘離淨身上,“鐘離道友果然帶這位造化鏡鏡靈過來了,如何,道友今夜可是要施展海神秘法?”
“好了,時候差不多了。”謝魇打斷她的問話,取出天命珠,那磅礴的神力頓時籠罩閣樓。
佘長老眼睛亮起來,贊歎道:“好玄妙的力量,不過也不知道那兩個小家夥吃不吃得下。”
饒是她早已經修煉至大乘中期,天命珠那浩瀚如海的神力一出,霎時便叫她滿心震撼。
謝魇自顧自看向鐘離淨和鏡靈,看前者是因不安心,而對鏡靈,他一向是不大客氣的。
鏡靈毫不介意他看自己時那冷幽幽的眼神,緩緩說道:“天命珠能讓小主人醒來,至少是與小主人出身海皇宮的血脈相關,兩位小少主繼承了小主人的血脈,天命珠即便救不了他們,也不會排斥和傷害他們。”
謝魇又看向鐘離淨。
鐘離淨颔首,“去試試吧。”
現在妖族也沒有更好的法子,隻能拖着時間,讓兩顆蛋聽天由命,說不定天命珠有用呢?
天命珠還叫玄元珠時,便為謝魇所用,助他突破修為,如今封印已破,在他手中,天命珠也并未反抗,可見謝魇還是能控制它的。
眼看鐘離淨點了頭,謝魇才肯動身,他走近靈池中的法陣前,低頭看去,兩顆蛋依偎在一起仿佛抱團取暖,螣蛇蛋上昨夜堪堪止住妖力洩漏,一個白日過去又沒用了,絲絲縷縷的妖力正在緩慢的溢散出來。
到底是自己的血脈,謝魇心中哪會不在意,他很快準備好,深吸口氣,掐訣運起妖力。
天命珠被送入法陣,一縷縷神力由謝魇牽引渡往兩顆蛋。不知是不是血脈共鳴,有着波紋印記的白蛋上靈光閃爍着,主動吸收起天命珠的神力,再通過裂縫送給螣蛇蛋。
螣蛇蛋上細長的裂縫閃爍起一道淺淡的金光,一點點封住往外溢散的妖力,鐘離淨還沒有反應,佘長老便激動地撲到法陣前。
“比妖王的心頭血還有用?這便是海神留下的寶珠嗎?”
謝魇遞過去一個眼神,赤鱗即刻擡手攔住佘長老。
鐘離淨也走近過去,兩顆蛋吸收天命珠神力也通過血脈感應向鐘離淨傳達的歡欣愉悅的情緒,可見神力對兩顆蛋确實是有用的。
鏡靈跟在他身後飄近,提醒道:“這是好事,天命珠和兩位小少主都不排斥對方,妖王莫再猶豫,盡快用天命珠的本源神力修複裂縫。”
謝魇冷眼瞥他一眼,倒也當真催發天命珠的本源神力,往螣蛇蛋的裂縫牽引去。但天命珠并未認他為主,這一步有些艱難,謝魇用盡妖力,硬是逼出了天命珠的本源神力。
霎時間,神力溢出,高天之上的滿月光輝皎潔耀眼,似與之共鳴,閣樓外空氣凝滞,浮起晶瑩的水汽,如海潮般緩緩湧向天命珠。
一股精純的淺金色神力自天命珠内慢慢飄出,順着謝魇的指引飄向螣蛇蛋上細長的裂縫。
這股神力比先前的神力還要純粹,也更為強大,它能與深海明月共鳴,冷冽卻又輕柔。
在衆目睽睽下,螣蛇蛋上的裂縫被一點點慢慢修複,從貫穿蛋殼的裂縫縮小到僅剩兩寸。
謝魇還想再催發出更多本源神力,天命珠忽然靈光大閃,逃脫控制,筆直地飛出法陣外。
衆人見狀俱是大驚。
誰知說來也怪,天命珠并無靈識,卻精準地飛向鐘離淨,好似在尋他訴說委屈的孩子,飛到他面前顫抖幾下,靈光很快黯淡下去。
眼看天命珠就要掉下來,鐘離淨下意識伸手接住。
與此同時,謝魇不得不撤去妖力,也因為牽引天命珠耗費太多妖力,累得險些癱坐下來。
鐘離淨便顧不上心中困惑,快步上前扶住謝魇,往他靈脈一探,知道他妖力耗盡,他忙從儲物戒中取出丹藥,徑自送到謝魇嘴邊。
“先恢複一下妖力吧。”
謝魇服下丹藥,就地調息。
到此刻,鐘離淨才有心思看向兩顆蛋,沒了天命珠的神力,最後裂縫還是沒能愈合。不過兩顆蛋在法陣中安然無恙,通過血脈感應傳遞給鐘離淨的情緒也是餍足和歡喜。
兩個隻知道吃和睡的蠢蛋,根本不知自己這段時間經曆了什麼,也不知他們險些就沒了。
赤鱗和佘長老第一時間去看兩顆蛋,幾位族老也圍了上去,無不擔憂他們的兩位小妖王。
鐘離淨問:“如何?”
佘長老眼裡滿是驚歎,“雖然未能完全修複裂縫,但小家夥們的生機比先前旺盛了許多!若裂縫能完全愈合,破殼也不必等太久了!”
她說着倏然回頭看向鐘離淨,目光緊鎖他手裡的天命珠,“這寶珠竟當真能讓人起死回生?”
她的眼神熱切到近乎癫狂,讓鐘離淨攥緊了天命珠。
謝魇扶着心口起身,冷眼掃來。
“天命珠并不受我控制,能借它的神力修複兩顆蛋,還是因為兩顆蛋身上有海神族血脈。”
鐘離淨回頭扶住他,冰藍眼眸中的擔憂完全藏不住。
“你怎麼樣?”
謝魇吐出一口濁氣,不想讓他擔心,故作輕松地笑了笑,“我沒事,就是太耗費妖力了。”
他看向螣蛇蛋上剩下的那道小裂縫,也心有不甘。
“等恢複力氣,我再修補好裂縫。”
鐘離淨的心神才落到手中的天命珠上,似乎經過這一遭,它看去也不像以往靈光逼人了。
“天命珠似乎不太對。”
鏡靈聞聲上前,擡手往天命珠探入一縷海神神力。
天命珠周身的靈光很快重新亮起,但比起先前也确實黯淡不少。鏡靈思索了下,了然道:“天命珠雖說神力強大,但隻有在海神手中才能發揮全力。它未排斥妖王的妖力已是萬分慶幸,更多的神力,怕是要等小主人覺醒海神傳承之後才能發揮出來。”
最先開口的是佘長老,她比他們還着急,也更不甘心,“也就是說,天命珠不能再用了?”
鐘離淨疑惑看去。
鏡靈也有些迷茫,但他想,鐘離淨應當是想知道的。
“妖王催發天命珠一回便耗盡妖力,大抵是不能再用天命珠了,否則下回恐怕會被反噬。目前來看,還是要身負海神族血脈的人才能更多地發揮出天命珠的神力,也唯有成為海神,才能真正操控天命珠。”
他看向鐘離淨,意有所指,“天命珠之所以不生靈識,是因它隻是海神未能完全盛納的一半海神神力的寄體,故而繼承海神傳承,逃不過天命珠,也必須經由天命珠。哪怕如今海神不在世間,天命珠不願接納的人,誰也不能輕易取走這股神力。”
他是在暗示鐘離淨,能被天命珠接納之人有多幸運,也是多麼罕有,才會讓他甘願臣服。
謝魇緩了口氣,牽住鐘離淨的手安慰道:“沒關系,裂縫已經愈合了大半,兩顆蛋也恢複了生機,能活下來就夠了。就算裂縫修補不全,兩顆蛋很難順利破殼,我們也多了很多時間,可以等阿離繼承傳承。”
事實上,他一直不信任鏡靈,今夜能将螣蛇蛋的裂縫修補到這個程度都算是意外之喜了。
何況鏡靈早早就跟他們說過,天命珠不一定能讓兩顆蛋完全恢複,卻笃定海神一定可以。
他的安慰還算有用,鐘離淨攥緊天命珠,将其收回丹田,便走近靈池。法陣本不阻礙他靠近兩顆蛋,但他還是猶豫了一陣才伸出手,輕輕撫摸兩顆緊緊挨在一塊的白蛋。
而剛恢複生機終于能親近生父的兩顆蛋,也循着血脈牽引,微弱靈識輕蹭鐘離淨的手心。
若無血脈感應,鐘離淨幾乎感覺不到他們的親近,這種感覺很是陌生,讓他本就因為血脈相連對兩顆蛋的羁絆也更深刻了幾分。
鐘離淨眸光柔和下來,輕聲道:“别怕,等父親重新修煉,定會讓你們順利破殼長大的。”
謝魇聞聲微微一愣,心頭那一絲不甘悄然散去,他輕揚唇角,溫柔雙眸含笑看着鐘離淨。
但在幾人身後的佘長老仍是不死心地看着鐘離淨,“成為海神之後,就能讓死人活過來嗎?”
謝魇面色微變,豎瞳添上幾分寒意,“佘長老,若海神當真擁有讓人起死回生的能力,他不會隕落千年至今未歸。兩顆蛋損傷雖嚴重,生機未散,自然有救,但若是魂飛魄散,便是海神在世也救不回來。”
聞言,佘長老臉色煞白。
謝魇不再與她多言,示意赤鱗将人帶下去,便攬着鐘離淨肩頭轉身,讓他看不到佘長老。
一轉臉,他就格外溫柔,手掌覆在鐘離淨撫摸兩顆蛇蛋的手背上,語氣透出幾分怨念。
“往日我在時,他們都不愛搭理我,隻知道吃我給他們的妖力精血,原來是更喜歡阿離。”
鐘離淨看出他在轉移話題,回頭看了一眼,餘光便瞥見佘長老失魂落魄地被赤鱗帶走。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
見佘長老已經走了,謝魇才低聲在鐘離淨耳邊說:“她怕是想起了當年死去的那個人族。”
鐘離淨怔了下,想到佘長老的往事,忽而有些感慨。
“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屆時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你知道就好。”
謝魇故作嚴肅地訓斥鐘離淨,“現在阿離可不是孤身一人了,兩顆蛋都等着你救命呢,阿離也不想讓他們永遠待在蛋殼裡吧?往後遇到事,可不能跟從前一樣不管不顧了。”
說着佘長老的事,謝魇居然訓上他了?鐘離淨心中有些不服,可轉念一想,謝魇說的确實在理,他皺了皺眉,低頭繼續逗兩顆蛋。
罷了,就當聽不見吧。
謝魇輕咳一聲,探頭看他。
“生氣了?”
他冷不丁湊過來,鐘離淨想躲開,耳尖就擦着謝魇鼻尖過去,涼涼的,很快靠近臉頰。
貼得那樣近,他能看到謝魇這張俊美的臉上的不安,也能感受到謝魇呼出的陰冷氣息。
方才還敢訓他,膽子可不小,現在又在緊張什麼?
當他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嗎?
鐘離淨眨了眨眼,抿唇不語,側首掃了鏡靈一眼。
鏡靈在他的注視下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退出閣樓外。
謝魇面露不解,“怎麼了?”
他說着也朝幾位族老擺了擺手,讓幾位族老退下。
鐘離淨垂眸,“謝魇。”
謝魇忙應聲,“我在這。”
鐘離淨終于擡眼看向他,冰藍眼眸中閃爍着淺淡的笑意,也清晰地倒映着謝魇的容顔。
“我今日很開心,你辛苦了。”
謝魇一愣,而後放松下來,笑道:“我還以為你舊傷複發,沒事就好,一切都好起來了。”
沒想到這人也有如此不解風情的時候,鐘離淨笑意頓了頓,擡手按上他的後背,沒用靈力。
謝魇脊背霎時間僵住,聲音也險些變了調,“阿離?”
鐘離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兩顆蛋的問題差不多解決了,接下來,也該輪到你了吧?”
謝魇身上有傷,正好就藏在後背,在鐘離淨手裡不敢動,又氣不起來,他無奈又費解。
“輪到我什麼?”
鐘離淨道:“去療傷。”
謝魇猝不及防愣住,心頭卻感覺到一絲暖意,看鐘離淨的眼神越發無奈,也近乎寵溺。
“阿離是在擔心我?”
鐘離淨面無表情,“快去。”
意識到他是認真的,謝魇忙笑道:“沒事的,我再陪你們待一會兒,送你回去我就療傷。”
他們現在一家四口的待在一起,他哪裡舍得走開?
鐘離淨見他還要推脫,忽然道:“那你變回原形吧。”
謝魇笑容微僵,“現在?”
鐘離淨道:“要麼變回原形,趁諸位族老都在,讓他們看看你的傷是不是沒事,要麼……”
謝魇眼珠一轉,“要麼療傷?”
隻是碰一下脊背就僵了,肯定傷勢不輕,催他去療傷居然還跟他讨價還價?鐘離淨心想着,臉色立時冷了下來,語氣變得強硬。
“要麼變回原形,然後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