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鐘離淨和謝魇再過來冷泉這邊時,蕭沉已能下床,正在花廳中坐着,眉心包紮的紗布被解開,多日未能愈合的劍痕在她醒來後也隻剩下一線紅痕,卻換作一根金針,正萦繞着絲絲縷縷清潤藥力。
青婵就站在她面前,一手捧着古舊醫經,一手捏着被自身本源藥力淬煉過的一根金針。
蘇天池和柳非也在,看青婵躍躍欲試捏着金針,都是一臉不放心,即便是柳非這個師兄。
何況身上也已經被紮了好些金針全身僵硬不動的蕭沉,一看到鐘離淨和謝魇走進來,素來沉穩的天道院藏書樓先生臉上也露出了仿佛見到救星的激動神情,忙提醒幾人。
“小白來了,還有妖王?”
說到謝魇時,她的語氣明顯遲疑了一下。三個小輩俨然并沒有察覺,趕緊回頭行禮,青婵也放下了手裡的金針抱着書乖乖喊人。
“妖王陛下,鐘離前輩!”
謝魇倒沒錯過蕭沉那片刻的停頓,不着痕迹挑起眉梢,便朝兩個敬畏自己的小妖點頭。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鐘離淨眼底也有些疑惑,蕭沉頭上和手臂都紮着針,朝自己看來的眼神頗有幾分求助。
這裡能給蕭沉紮針的人,也就是青婵了。她輕咳一聲,主動跟鐘離淨和謝魇解釋,“我在給蕭先生梳理經脈,順帶吸收殘餘的丹氣!”
柳非和蘇天池在一旁點頭作證,蕭沉也苦笑道:“是啊,這位小友的針法能助我更快療愈元神與丹田的傷勢,我今日已好多了。”
鐘離淨知道蕭沉在天道院時基本是不帶學生的,但遇到學生時一貫耐心溫和,想來對青婵這個小輩也是一樣的,隻是看到她身上這麼多金針,鐘離淨也能理解她的不适。
“這針要一直紮着嗎?”
青婵翻起手裡的醫經,“差不多了,這針法可以治療蕭先生運功時經脈的滞澀傷痛,不過蕭先生傷得太嚴重,還得靜養一段時間。”
柳非捏起拳頭輕咳兩聲,引來青婵注意,便沖她眨眼,悄悄指了指蕭沉身上那些金針。
青婵這才恍然大悟,将醫經收入儲物法器中,雙手掐訣,将蕭沉身上的金針全都撤了去,頗有些心虛地嘿嘿笑了笑,“謝謝蕭先生配合我試煉這補醫經裡的失傳針法,先生這裡若還有事,我們就不打擾了!”
蕭沉總算放松下來,從方才的僵硬恢複到往日的端莊溫婉,“無妨,小友醫術高超,才能叫我這麼快恢複過來。”她又看向鐘離淨,“小白和妖王今日過來,可是尋我有事?”
鐘離淨聽他們說話,便猜到事情經過,不過蕭沉都覺得無妨,他就也沒管,隻是看蕭沉比昨夜紅潤許多的臉色,仍是不放心,“昨日服下丹藥後,魔種可有出現過異動?”
青婵一邊收拾着桌上的瓶瓶罐罐,一邊插嘴回道:“前輩放心,昨夜我師父和鏡靈前輩都來看過,又加固了蕭先生識海中對魔種的封印,隻要封印還在,魔種就醒不來!”
“哦?”
謝魇頗有些興趣,“那若是魔神再催動魔種呢?”
“這封印之法出自無量宗,那惠元老秃驢就用這法子克制魔種,又經鏡靈前輩改良過,要比先前更具震懾力,這次借五靈滌魂丹的妖力封印魔種,讓魔種沉睡,應該沒那麼容易醒了。”青婵說到這,撫掌笑起來,“對啊,得讓魔種聽不見才是!”
蕭沉起身詢問:“是要讓魔種無法感知到召喚嗎?”
青婵重重點頭,明亮的墨綠雙眼滴溜溜轉起來。
謝魇索性把問題抛回去給青婵,“阻隔魔神召喚魔種的法子慢慢想就是,你們師父呢?”
鐘離淨默然點頭,花廳中就他們這幾個人,青婵和柳非在不奇怪,他們師父就在這邊照看蕭沉,蘇天池本也是日日都會來探望蕭沉的,這回蕭沉醒來,他肯定會過來拜見,連謝魇派來照看蕭沉的那名女族老都在廊下打坐,卻不見佘長老和鏡靈。
“鏡靈也不在?”
青婵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回道:“師父昨夜便來看過蕭先生,再次封印魔種後便回房療傷了。鏡靈前輩昨夜幫我用神力鍛造了一些金針,耗費不少力氣,也調息去了。”
她手裡還捧着盛放十幾根粗長金針的玉盒,一盒子金針一看便不是凡物,透着盈盈靈光。
“鏡靈前輩說,醫者也有自己的武器,這金針是師父給的料子,鏡靈前輩鍛造,能更好的将我的藥力傳送到傷者身上療愈傷勢!”
鐘離淨能感覺到淡淡的神力,本以為是蕭沉還沒煉化的丹氣,見到這一盒子金針才明白過來,看青婵的眼神多了幾分笑意,“看來鏡靈很看好姑娘,才會為你鍛造金針。”
謝魇啧了一聲,“你師父跟那鏡靈都知道獎勵你這一盒天級的金針法器,我這個做妖王的要是什麼表示都沒有,恐怕有些不妥。既然你已有了金針,我便允你進入我族中與極樂宮藥庫,不拘什麼醫經古籍,你想要參閱随時讓你師父帶你去就是。”
“真的嗎?”
青婵大喜,“多謝妖王賞賜!”
不過是進藥庫參閱古籍,就高興得如同撿到寶似的。
鐘離淨搖了搖頭,看向蕭沉道:“你無事就好,我打算下月去鬼窟觀戰,正要去尋鏡靈說說此事。老院長交待了讓我别回去,但我也不能什麼都不做,你便好好養傷吧。”
蕭沉輕輕點頭,顯然并不意外,“不必擔心,我這傷勢并無大礙,休養一段時間便可恢複。”
鐘離淨應了聲好,轉頭看向謝魇,想提醒他該走了,蕭沉又叫住他,“險些忘了件事。”
鐘離淨回頭,“何事?”
蕭沉看向他和他身邊的謝魇,猶豫了下,說道:“離開天道院前,雲夫子也讓我帶了話。”
那位少年時在天道院與老院長一樣待他好的前輩,鐘離淨自然不會忘記,他此前也擔心天道院這次出事,不知道雲夫子現況如何。
“雲夫子可還好?”
“我出來時,雲夫子還好,隻是助老院長鎮壓魔種時耗費太多心力,這些時日天道院中死傷太多,便要勞雲夫子和她藥廬中的弟子多費心些,但她也放心不下小白你。”
蕭沉到底沒說出來,看向蘇天池和青婵柳非這兩個小妖。鐘離淨很快明白過來,側首吩咐蘇天池:“我這裡還有事,便勞你去一趟幫我請鏡靈過來,你知道他在何處吧?”
蘇天池立馬意會,“知道,前輩放心!”
他說完忙抱劍行禮告辭,謝魇見狀朝極樂宮的兩個小妖擺擺手,師兄妹也識趣地退下了。
唯獨謝魇留下來,蕭沉就懂了鐘離淨的意思,大方一笑,“若小白不介意,那我就說了。”
小輩們一走,鐘離淨的冷淡神色也變得随意些許。
“什麼話,你直說吧。”
蕭沉便笑道:“也不算什麼大事,若非這次老院長告知我們你或許在極樂宮,我們都不知你去了何處,不過雲夫子一直很擔心你,她說……”她壓低嗓音,不知為何又看了謝魇一眼,“算算日子,妖胎應當已經出世,讓我來看看你如今如何了。”
她擡手自儲物戒中翻出一瓶丹藥,遞給鐘離淨。
“雲夫子擔心妖胎出世後,先前那枚丹藥藥力不夠,特意吩咐我若見到你時,你身體不好,便将這丹藥交給你,多少可以助你恢複一些精血元氣。你現在應當是用不上這些丹藥了,但總歸是雲夫子的心意。”
謝魇眨了眨眼,看向鐘離淨。
就算白乘風這個義父有問題,又不知是為了什麼傷過鐘離淨,可在天道院還有長輩記着鐘離淨,他想,他家阿離應當會開心的。
鐘離淨的确有些動容,知道這丹藥自己現在用不上了,仍是接了過來,颔首道:“我知道,上次雲夫子給我的丹藥很有用,待下次回天道院,我會當面跟雲夫子道謝的。”
丹藥交給鐘離淨,蕭沉神色輕松許多,“好了,我沒什麼話要帶了,可以放心療傷了。”
丹藥都知道了,還知道妖胎,怎麼就不再問了?
鐘離淨與謝魇相視一笑,坦然道:“不問問妖胎?”
蕭沉掩唇低咳一聲,很是理解地看着鐘離淨二人,“雖說我已經猜到了什麼,但你若不願在外人面前吐露的話,到底曾是少年好友,我自然不會勉強,也不會多問半句。”
謝魇是有些意外的,“蕭先生不會覺得我這個妖王跟阿離在一起于理不合,勸他離開嗎?”
蕭沉笑着搖頭,“妖王說笑了,我天道院雖說自居正道,以除魔衛道為己任,可我天道院之人也非迂腐之輩。天道院之名,源自道法自然、天人合一,自初代院長創建天道院數千年來,曾有過許多妖族學子,在院中無種族之别,隻有善惡之分。”
“何況……”她笑看鐘離淨,“且不說在下不願做那棒打鴛鴦之人,小白也不會因為他人言語便輕易動搖本心,他既然願與妖王離開九曜宮,我想,他的眼光不會出錯。”
看她眼神分明有幾分揶揄之意,鐘離淨便坦白道:“妖胎是我與妖王共同的血脈,如今已安然誕生,隻是出了一些小小的問題,而我也因禍得福,修為大漲。我這段時間在這裡很好,兩個妖胎狀況也很穩定。”
蕭沉多年不出天道院,在院中沒見過幾個小孩,更别提妖族的小孩,饒是往日再是沉靜,也不免有些好奇和詫異,“兩個妖胎?”
若是早前剛有妖胎的時候,鐘離淨會覺得難以啟齒,這段時間經曆了許多,足夠他鎮定地在他人面前承認自己的兩個骨肉,不過說來也是頭疼,“出世當日遇上了無量宗的惠元,他是魔神的人,雖說最後無恙,妖胎卻留下裂縫,至今還未破殼。”
妖胎出世自是與人族孩童出生不一樣的,蕭沉聽聞他們出了意外,便有些擔憂,“竟影響到了破殼嗎?無量宗的惠元禅師……這數月道盟讨伐鬼窟,這人倒沒什麼消息。”
謝魇道:“他已經死了。”
蕭沉面露驚愕,“妖王……”
鐘離淨主動解釋道:“他想殺我,妄圖吞噬妖胎突破瓶頸飛升,助他擺脫魔種所困,結果被我們反殺,無量宗早該知道他已經隕落。”
見他将責任背過去一半,蕭沉倒是不那麼吃驚了,反而笑道:“殺得好。堂堂無量宗太上長老,本該去誅殺魔神,卻聽魔神命令對付你和兩個無辜妖胎,這樣的人我天道院也瞧不上。至于無量宗沒有公布他已隕落的消息,大抵是為震懾外敵吧?”
鐘離淨道:“或許吧。”
謝魇看了看二人,豎瞳微微閃爍,忽然出言:“我也有些事,想向蕭先生打聽一下。”
鐘離淨不知他跟蕭沉萍水相逢的,能有什麼話要問。
蕭沉看他卻似乎全無防備,便點下頭道:“妖王想問什麼,我若知曉的,定會如實告知。”
謝魇笑了笑,這才直言:“蕭先生莫怪,我實則并不算太了解道盟,說起這道盟中人,我便突然有些好奇,不知在道盟其他人眼中的道盟盟主白乘風,究竟是什麼模樣。”
蕭沉微微蹙眉,“白仙尊嗎?”
鐘離淨也有些不解。
都問過他了,還要問别人?
謝魇遞給他一個眼神,像是安撫,又像是讨好,“先前白乘風與我也算是結了仇,可阿離少年時便成了他的義子,在他眼中的白乘風,想來更多的是為父的一面。我想聽聽,道盟其他人是如何看白乘風的?”
鐘離淨眉頭皺得更緊,卻也沒有阻止他的問話。
蕭沉看他如此反應,淺色眼瞳閃過一絲微光,“此番我遇險,多虧妖族諸位道友出手相助,妖王想知道,我自然是願意回答的。白仙尊此人,我修煉百餘年來,在天道院中并未見過幾回,但白仙尊曾在天道院中修行一事,在院中也算不上機密。”
“聽聞約莫三百年前,白仙尊曾在我天道院一位長老門下修行,論輩分,算是老院長的師弟,不過白仙尊未在院中修行太久,後來又拜入九曜宮,故而少有人知道此事。”
知道蕭沉傷得嚴重,謝魇擡手邀請她坐下,便也牽着鐘離淨,隔着桌子在她對面坐下。
“哦?那位長老可還在?”
蕭沉坐下說道:“後來那位長老雲遊去了,院中更是再無幾人知曉此事。待我入藏書樓後,才知曉白仙尊年少時曾在藏書樓一夜頓悟步入化神期,又曾修習過我天道院的各門心法,藏書樓長老也還記得他。”
“長老說,白仙尊是難得一見的劍道聖體,隻是心性不夠沉穩。在他修行時,也曾有友人來尋過他,那位友人自稱名為白玉笙。”
鐘離淨忽地怔住。謝魇看他反應,也不由挑眉,“白玉笙曾去尋過他?他們關系如何?”
蕭沉也在看鐘離淨,莞爾道:“關系如何我便不知曉了,隻知樓中長老說過,那名為白玉笙的年輕人是個極灑脫的符道天才,将來定能揚名道盟。他來那三日,先與白仙尊切磋一日,又論道一日,最後大醉一夜,便踏月而去,此後再也沒來過。”
僅從這短短言語,謝魇也能從腦海中想象出鐘離淨的生父白玉笙在少年時便是位驚豔的人物,他看向鐘離淨,豎瞳中含着笑意。
“阿離的父親,自非池中之物。”
“後來,白玉笙前輩的确憑符道揚名天下,而白仙尊也成了妖魔道聞風喪膽的道盟盟主。”
蕭沉道:“聽趙夫子說,老院長閉關這些年偶爾會出關約白仙尊品酒,從不讓院中學生察覺,我也是有回偶然撞見老院長回來,方知他們交情。老院長還曾這般評價過白仙尊,驚才絕豔,有勇有謀,但是……”
鐘離淨隐隐有些失神,聽她忽然頓住,擡眼看來。
謝魇問:“但是什麼?”
蕭沉看向門前道:“但是,他有一個很大的弱點,他的心性不夠堅定,容易感情用事。”
謝魇道:“倒是與那位藏書樓長老的評價相似。”
蕭沉隻說:“老院長甚少提及白仙尊。若要問我與石蘊、林酌月,那在我們眼中,這位白仙尊便隻是小白的義父,而我有幸入藏書樓修行,才能通過他參閱過的書籍隐隐猜想出白仙尊少年時便對海國鲛人頗有興趣的一面,更多的,我便不清楚了。”
“他都看了什麼書?”
這話不是謝魇問的,是鐘離淨問的,謝魇側首看向鐘離淨,餘光才瞥見鏡靈走了進來。
就他一個人。
鐘離淨也看見了,朝鏡靈點點頭,示意他坐下。
“先坐下吧。”
今日的小主人意外好說話。
鏡靈笑着點頭,飄上前來,又朝蕭沉點了點頭示意,“蕭先生醒了,可還覺得經脈刺痛?”
造化鏡鏡靈對于蕭沉來說是前輩,她先是起身行了一禮,“方才青婵小友為晚輩施過針,已無礙了,昨夜還未來得及謝過鏡靈前輩。”
鏡靈能承她這一禮,這份恩情卻是不敢認的,他側身望向鐘離淨,“不過是為主人分憂罷了,蕭先生不必多禮。何況要對付魔神的,不隻是天道院,還有吾這造化鏡靈。”
蕭沉聞言無不錯愕,下意識看向鐘離淨,鐘離淨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他已認我為主,若無意外,我将繼承海神所有的傳承力量。你坐吧,說說白乘風看了什麼書。”
蕭沉說不驚訝都是假的,又替鐘離淨能收服造化鏡鏡靈而開心。當着鏡靈的面,她不好打聽聽林酌月之前說過鐘離淨在古仙京被另一面造化鏡鏡靈背叛的事,便如鐘離淨所願,說回到方才白乘風看的書上。
“白仙尊看過的那些書,樓中一直都留着,除了功法之外,便是一些關于海國與鲛人的古籍。樓中長老一直記得他,說他當年醉心修煉,天賦比我和石蘊、林酌月都要強,也是撐着這一口氣,他才在短短百年間就步入大乘期,又成為道盟盟主。”
“海國?鲛人……”
鐘離淨眉頭緊鎖,又問蕭沉:“當年白玉笙去院中尋白乘風時,有沒有給他帶過什麼?”
“不清楚。”
蕭沉道:“白仙尊到底不是我天道院正式弟子,隻是借此地修煉。不過我聽聞,當年白仙尊是帶了薦信來的天道院,似乎是因為容留白仙尊的長老與海外友人的交情,才破例讓他進入藏書樓修行。自白仙尊斬殺鬼窟之主後,有回我整理古籍,與林酌月在樓中提及白仙尊,樓中長老聽聞後似乎對白仙尊有些不滿,言語間怪罪白仙尊莽撞,實則又極遺憾他為此負傷。”
“早知今日,不知這白仙尊可有後悔過年輕時拜入九曜宮,成為那道盟盟主?”蕭沉輕聲道:“當時長老便是這樣說的,他歎了口氣又說,若是當年不見那白玉笙,或許白乘風便不會一門心思要做道盟盟主。”
謝魇奇道:“怎會與白玉笙有關?”
鐘離淨神色愈發怪異,“因為白玉笙定是給他帶去了什麼消息,讓他一心要做道盟盟主。”
謝魇聽他語氣笃定,便問:“阿離猜到了什麼?”
鐘離淨搖頭,“不好說。”
總之是讓人心情複雜的事……
他輕呼出一口氣,幹脆地換了話題,跟謝魇說:“我的确忽略了白乘風早前在天道院修行過,不過我們到底年輕,老一輩的事,他們不說,我們也很難知道。你倒也不必太過謹慎,我不會盲目信任白乘風。”
謝魇摸了摸鼻尖,幹笑道:“隻是突然想起來,擔憂下月去鬼窟會出什麼意外,就多問了一句,若能抓住白乘風的軟肋,哪怕他真的有什麼問題,說不定也能讓他回頭。”
“回頭嗎?”
鐘離淨笑意涼薄,“你當我這般固執,是跟誰學的?白乘風這人,向來不撞南牆不回頭。”
不過謝魇此舉也提醒了他一些事,鐘離淨取出斷劍無鋒,詢問蕭沉,“蕭沉,天道院藏書樓珍藏着大半個道盟數千年來的古籍,你在樓中修煉多年,可有聽說過無覺寺遺迹中的漱塵石?這柄顧無名當年留下的神劍,或許便是脫胎于那漱塵石。”
“漱塵石?”
蕭沉在藏書樓修行百餘年,樓中的古籍再多,她也翻閱過七八,對這漱塵石是有印象的。
“相傳漱塵石與無量宗的悟道石、鎮魔碑同樣出自無覺寺遺迹,而無覺寺應是融道佛一體,門中有三件天賜鎮派靈石,一石蘊含三千道法,一石降妖鎮魔,最後那漱塵石則可照見前世今生,洗去紅塵,了斷因果。沒想到,這劍竟是漱塵石鍛造!”
謝魇心道果真如此,“那這漱塵石就該是因果石。”
鐘離淨又問:“那這可斷因果的漱塵石竟由顧無名一生淬煉為神劍後,可能抹殺魔種?”
蕭沉有些意外,“倒是聞所未聞……”她知道鐘離淨不會平白無故問這些,便重新打量起這柄斷劍,“這神劍當真可以克制魔種?”
鐘離淨道:“那日你被魔神操控時,便是此劍借那魔氣與我的力量淬煉開刃,而後又自行将藏于你體内的魔神神識打了出去。”
蕭沉驚道:“竟是如此……”
聽他們這麼說,鏡靈淺色雙目同樣打量起那柄斷劍,冷不丁出聲:“漱塵石,斷因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