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影西去,在翌日天亮前回到了妖族地界。妖族之地與鬼族之地、乃至道盟都是截然不同的風貌,千萬傾妖林之後,沒有那麼多世俗紛擾,隻有更接近大自然純粹的奇特風光與格外瑰麗妖異的漫天雲霞。
妖都北蘅城,通常被視為妖族與外界接壤的大門。
偌大一座城池隐于妖霧山林中,甚是繁華富庶,既有人間市集的熱鬧,也融合了其他外族與妖族的特色,各族之物在此都能尋到,若非存心去找,怕是要錯過這般奇景。
鐘離淨曾經來過一次,但也隻是一次,追殺妖物時途徑北蘅城,因北蘅城有妖族各家大妖坐鎮,不便動手,他便在城中等了一夜才找到機會下手,離開時還險些被發現。
此時天将亮,跨入迷霧,越過北蘅城的界碑,二人入城門時,城中燈火仍亮着,傳來酒樓遙遠的小調。謝魇聽聞鐘離淨提及此事,便笑着同他介紹起這座北蘅城的布局。
路上各族之人皆有,全都是修士,大多是隐藏了面貌和修為,尤其是外族人,畢竟哪怕北蘅城能容留外族人,也還是妖族地盤。
謝魇道:“北蘅城的格局,與妖市相差無幾,但要比妖市大上數倍,而且比妖市更危險。如今誰也說不準這座北蘅城是誰做主,隻管着自家地盤,若是不小心招惹了哪族大妖,這裡可沒有道理可講,而動手的若是外族人,難保不會被群起攻之。”
“不過城中每日都會有一些人或是妖族、鬼族死去,在這座城裡死個人不算什麼大事。”
昨夜喧鬧的夜市餘韻仍存,街上行人還有不少。謝魇主動牽起鐘離淨的手,邊走邊道:“不過眼下有我陪伴,阿離又戴着鬥笠,修為低于你我的都看不穿阿離的真實身份,阿離不必再擔心先前的事會發生。”
鐘離淨如今修為大漲,自然是不會擔心被人發現了,眼下身處陌生的北蘅城,身邊又都是陌生人,謝魇要牽他,他便由着謝魇。
“你從前不是在這裡生活過嗎?”
謝魇聞言笑起來,指向北邊,“是啊,從前收留我的那個同族,在那邊有個打鐵鋪子,我在他手底下打過幾年劍胚,也是從他那裡學到了劍法。不過那個同族雖說能有機會與大長老這樣的人物結識,修為卻不高,很早的時候就死于妖族動亂。”
鐘離淨朝他指着的方向望去,隻見到一大片繁華的商鋪,後方還有一片大湖,湖對面遠遠看着,似乎是一片靈氣充裕的宅邸。
謝魇放下手,笑歎道:“這麼多年過去,那鋪子早就沒了,眼下那邊成了我極樂宮在北蘅城的地盤。阿離就算是對我小時候的住所再好奇,現在過去也找不到什麼痕迹。”
鐘離淨被說中心事,下意識别開眼。不錯,他是好奇謝魇的幼年往事,這家夥就算會告訴他,也隻是三言兩語帶過,偏那短短幾句話裡還都是極野蠻的成長過程,他聽了總是免不得心疼,又想要知道更多。
隔着鬥笠白紗,謝魇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沉默也能讓謝魇猜到他會有什麼反應,唇邊弧度大了幾分,捏了捏他的手輕聲問:“阿離問這麼多,還要不要去極樂宮了?”
鐘離淨道:“要。”
謝魇有些不合時宜地想,若是其他時候,阿離也能這樣乖巧多好?他搖頭失笑,牽着鐘離淨往自己方才所指的方向走去,“北蘅城中有直接到極樂宮的傳送陣,就在那邊。”
天開始亮了,鐘離淨道:“走吧。”
謝魇暗歎一聲,唯有應好。
片刻後,二人到了極樂宮地盤,謝魇隻需放出一縷妖氣,閣中妖族便殷勤地請二人入内。
穿過傳送陣,便是極樂宮。
如今仍是妖族之首的極樂宮,從來大方地展露在妖林之間,淨透湖水如玉帶一般環繞奢華宮殿,遍山紅楓間偶有詭麗光影閃過。
這極樂宮,延續了老妖王在時過分奢靡的華美風格,山水相映相襯,又隐隐仿若仙島。
那湖中又立着許多妖獸石雕,無不是面朝中心主殿,臣服朝拜,精美中透出幾分妖異。
不過,眼下結界之中的湖中妖洲,卻有些怪異。
太靜了。
鐘離淨跟随謝魇走出傳送陣,定點正好是在紅葉洲上邊緣的一處水邊碼頭,隻需一回頭,便能看到鱗次栉比的極樂宮建築群,這片水邊長汀居然沒有人,靜得太過詭異。
不隻是這裡,鐘離淨放出神識,察覺附近幾裡幾乎都沒什麼人,但越靠近紅葉洲中心那座極緻華美的宮殿,卻有着不少妖族密集的氣息,而那座宮殿,正是極樂宮主殿。
而且,那些妖族似乎亂起來了。
“極樂宮怎麼回事?裡面,似乎有人正在鬥法?”
謝魇自己的地盤,自己最清楚,放出神識看了看,恍然道:“是紅绫開始逼宮奪位了吧。”
鐘離淨怔了下,又聽他語氣過于輕松了些,便轉頭看他,白紗之下,眼神頗有些狐疑。
“你們又在玩什麼?”
謝魇也沒想到回來得正是時候,“大長老安排的,讓紅绫假意奪位,将計就計,請君入甕。阿離若是感興趣,便随我去看看?”
鐘離淨皺了皺眉,走上岸邊長廊,“那快走吧。”
謝魇快走兩步追上他,牽起他的手往長廊右側拐去,輕笑道:“走這邊,還是我來帶路吧。”
鐘離淨本也不認識路,看他這般悠閑,想來心中早有成算,便随他一同慢慢走向主殿。
謝魇甚至還有心思跟他介紹起極樂宮布局,“這極樂宮建在水上,阿離應該能住得習慣吧?除了中心主殿外,其他地方也有不少好景緻,等阿離閑下來,我帶你慢慢逛。”
鐘離淨本就是出身海國,體質更親近水,确實能感覺到極樂宮水靈氣很充盈,耐心聽他這裡指指那裡點點,劃分布局,“以前我跟那些師兄們就住在那片,現在隻剩紅绫在那待着了,那邊從前是白月珩那幫人住的,眼下是宮中幾位護法的居所。”
他說的正是中心主殿兩側,挨近水邊的大片建築,左側如今叫血薇殿,右側叫長風汀。
“極樂宮主殿往日便是那些長老護法們議事的地方,後面那片就是妖王寝宮。”謝魇道:“不過雖然我們在極樂宮都有住所,但我從前還是習慣在宮外的洞府閉關修煉。”
他說着頗為期待地看向鐘離淨,“若是阿離願意的話,我們也可以住在極樂宮,帶上兩個小崽子,還能就近去宮外洞府玩。那邊洞府還有一處天然靈泉,阿離會喜歡的。”
鐘離淨随他繞過九曲長廊,走近主殿前方的寬闊廣場,遠遠便瞧見不少妖族在裡面打鬥,他看謝魇便有些無奈,“還不出手嗎?”
廣場上打鬥的妖族大抵為兩撥人,一批是極樂宮的人,另一批是闖宮妖族,修為都不算太高。謝魇看這樣都還僵持不下,搖頭輕歎,腳下輕輕一踩,一股妖力以他為中心往外飛快擴散,轟然震蕩開來。
妖力威壓瞬間襲來,源自血脈的壓制叫廣場上衆妖族紛紛停下打鬥,但極樂宮的妖族赫然并未受到影響,衆妖俱愣住,極樂宮的妖族很快反應過來趁機拿下闖宮的妖族。
謝魇微微側首看向鐘離淨,“叫阿離看笑話了。”
鐘離淨沒說話,隔着廣場看向遠處那座極樂宮主殿,那裡才是妖氣最重的地方。也是巧了,一道身影忽然自主殿中逃出來,滿身煞氣,身披黑甲,隻是看去頗有些狼狽。
未等鐘離淨看清那妖族面貌,主殿中又飛出數道身影,他們聯手結陣,将逃至虛空中那個妖族鎖在廣場上空,為首者赫然是佘長老和大長老。緊接着,陣中妖族化出原型,竟是一頭披着鱗甲的變異黑虎。
鐘離淨問:“這就是你們先前說過那天妖堂的大妖?”
謝魇點頭,“是那頭黑鱗虎,天妖堂三位大妖,今日隻見一個嗎?阿離放心,眼下圍困住這老東西的是我極樂宮精銳,十族老除了留在金麝島上的六人,其餘四人和左右護法、大長老、佘長老都在,四個大乘期四個半步大乘,斷不能叫他逃走。”
結陣的有八人,饒是那法陣固若金湯,一時間确實叫那頭黑鱗虎頭疼。可謝魇話音剛落,那黑鱗虎竟再次蛻變,金甲覆上身上漆黑鱗甲,頭上亦長出一個鋒利的長角,爆發的妖氣震得法陣動蕩不安,一頭就将法陣撞出裂縫,結陣八人也是大駭。
鐘離淨擰眉,“這是……”
“強行突破血脈桎梏進階嗎?”
謝魇眼裡也有幾分驚訝,不過他很快察覺到不對,輕嗤道:“這老東西身上還有一股不屬于他的力量,若我沒猜錯的話,他的妖力能暴漲數倍,是因為吞掉了天妖堂三位大妖之中比他稍弱些的蝕月狼的妖魂。”
怕鐘離淨聽不懂,他解釋說:“在妖族,吞噬同族增進修為的事從來不少見。不過阿離放心,我可不是什麼東西都會亂吃的。”
鐘離淨又沒說謝魇也會吞食同族,更沒有評價這種進階手段如何,看那法陣裂縫越來越大,法陣俨然開始不穩,他道:“不好,這虎妖進階後修為逼近大乘巅峰,佘長老他們布下的法陣隻怕很快就要破了。”
他話音剛落,轟然一聲,那法陣徹底被金鱗虎撞破。
佘長老等結陣的八位妖族同時被那恐怖的妖氣震飛,俱是傷得不輕,可那頭金鱗虎卻也沒有戀戰,而是轉頭踏雲就跑,大長老扶着心口站起來,急道:“不能放虎歸山!”
佘長老是衆妖中修為最高的,也是傷勢最輕的,見狀不顧還未平複的氣息便要追上,餘光瞥向廣場外的水榭時卻又停下了腳步。
眼看金鱗虎就要遁走,大長老喊道:“佘長老!”
“急什麼?跑不了!”佘長老抹去嘴角血絲,用妖力裹着嗓音,霎時傳遍廣場,“老東西,你看看你面前的人是誰,還想跑出極樂宮?”
虛空中那頭金鱗虎一頓,後知後覺一股熟悉的妖力,虎瞳很快尋到了鐘離淨與謝魇所在。
二人就這樣暴露在金鱗虎眼皮下,謝魇對佘長老這手禍水東引是又氣又好笑,可他本就不想讓鐘離淨動手,極樂宮衆長老護法又都已受傷,他豎瞳一沉,妖劍倏然出現。
劍影如電,刹那斬向金鱗虎前路!
金鱗虎一頭撞去,竟是被劍氣逼得趔趄後退。謝魇意識到這頭金鱗虎強行進階之前肯定已然重傷,難怪一心要逃,他一擡手,妖力化為大掌從天而降,将金鱗虎狠狠拍下來,在廣場之上砸出巨大的坑洞。
那頭金鱗虎從坑洞裡爬起來,渾厚嗓音俨然含着恨。
“妖王?”
謝魇回頭朝鐘離淨點了點頭,身影一閃,瞬間跨越數裡,現身于廣場之上,負手而立。
“不錯,是本座。多年未見,妖将大人今日竟落得如此狼狽的下場,真是叫人意想不到。”
“是妖王!”
退至遠處的極樂宮之人見狀紛紛低呼出聲,方才還在與金鱗虎纏鬥的佘長老、大長老等人見狀,都齊齊飛到廣場上來,行禮拜見妖王。佘長老則不然,她自顧自飛到鐘離淨身邊,扶着肩頭傷口喘了口氣。
“道友回來得當真及時。”
鐘離淨看她捂着肩頭的手背上也藏不住往外滲出的血水,低聲問:“佘長老傷得可嚴重?”
“無妨。”
佘長老自己取出一枚丹藥服下,擺手道:“我這裡多的是丹藥,隻是看見道友在就安心許多,有道友在,妖王就不敢再偷懶了。”
隔得那麼遠,謝魇還是聽見了她不敬妖王的說辭,側首瞥她一眼,倒也沒有怪罪,隻道:“你們都退下療傷吧,也讓本座與妖将大人過過招,畢竟敢闖本座的極樂宮,還想換掉本座這個妖王的人實在不多了。”
以大長老為首的衆妖皆應是,随他一同退到遠處。
那頭金鱗虎見逃走怕是難了,從坑洞裡走出來,虎瞳不屑地望着謝魇,“就憑你這個天生殘缺的蛇族小崽子,還妄想教訓本座?”
謝魇面色沉下來,擡手召回妖劍,握上劍柄。
“妖将好大的口氣,既然不服本座,那便與本座一戰。本座若輸,妖王讓給你做也無妨!”
“好!”
金鱗虎就等他這句話,未等他回話便先發制人,怒吼一聲,妖力随着虎嘯響徹極樂宮。
衆長老傷得不輕,又在虎嘯音攻中險些被再次震傷,忙運轉妖力護體。遠處的極樂宮妖族卻躲不開,佘長老正欲出手,廣場上空便出現一道金光結界,将那虎嘯之威封鎖在結界當中,正是鐘離淨的神力。
佘長老回頭看向鐘離淨,笑道:“多謝道友。”
鐘離淨緩緩搖頭,“不過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佘長老心道這鐘離道友都是妖王的道侶了,也就是自家人了,确實不用那麼客氣,便又笑着說:“這老家夥方才在與我們交戰時被紅绫啃了一口妖魂,傷得可不輕。就算他進階成功,短時間内妖力大漲,卻也撐不了多久,妖王拿下他隻是時間問題。”
鐘離淨聞言安心許多,“好。”
想了想,又問:“紅绫呢?”
說起紅绫,佘長老的笑容就多了幾分疲累,“可能是吃撐了,還在妖王寶座上消化呢吧。”
鐘離淨輕挑起眉梢,不再多問。
二人聊了沒兩句,大長老也過來了,同鐘離淨打了個招呼,便一同站在一旁觀戰。至于四位族老與左右護法,他們都不認得鐘離淨,不過因為佘長老與大長老的态度,他們如何能不好奇這個真容藏在鬥笠下的白衣人?療傷時不由頻頻望向鐘離淨。
鐘離淨自然有所察覺,但衆人心思都在謝魇與那金鱗虎的戰局當中,他便也沒有在意。
正如佘長老所言,金鱗虎本就有傷,強行進階的後果便是在妖力暴漲之後很快出現弊端,謝魇甚至沒有現出原形,就将這頭大乘期巅峰的金鱗虎的元神斬滅于妖劍之下。
到此時,極樂宮衆妖才真正放松下來,謝魇收了劍,斂起一身勃發妖氣,便走向鐘離淨。
“天妖堂其他人呢?”
大長老拱手應道:“青背老牛修為僅有大乘初期,被屬下等人重傷後便被聖姬吞食了。那蝕月狼不敵我等,被黑鱗虎當成替死鬼,肉身死在主殿,妖魂也早已被黑鱗虎吞噬。其他天妖堂之人也都全數拿下,黑鱗虎一死,天妖堂便可并入極樂宮。”
“好。”
謝魇笑道:“你們去忙吧。”
他正要牽住鐘離淨的手,想了想先用妖火滌淨手上沾到的金鱗虎妖氣,才拉起他的手,又問:“怎麼不見紅绫,吃飽了就跑了?”
大長老遲疑了下,“聖姬,應當還坐在妖王位上。”
謝魇臉上出現了與鐘離淨方才聽聞這話時極為相似的神情,索性牽着鐘離淨朝主殿走去。
“我們去看看?”
他轉頭跟鐘離淨說這話時,語氣極溫柔,哪怕他已經牽着人往那邊走了,隻要鐘離淨張口說一個不字,他也會聽鐘離淨的調頭。
鐘離淨其實也挺好奇的,本欲點頭,怕他隔着白紗看不見,便輕輕應了一聲,随他走了。
佘長老的傷勢緩得差不多了,也跟上去湊熱鬧。
幾人一走,四位族老與左右護法才憋不住,湊到大長老身邊來,嘀嘀咕咕地問起鐘離淨。
鐘離淨自然不知道大長老是如何介紹自己的,他和謝魇、佘長老已入了主殿,一眼就看到躺在主殿那妖王寶座之上睡覺的紅绫。
回到極樂宮的紅绫,早已恢複了往日血薇聖姬的裝扮,一身紅裙如烈焰,極為華貴美豔。
可若是她沒有翹着二郎腿躺在王座上睡得一臉安詳,還一邊嘿嘿傻笑一邊流口水的話……
鐘離淨隻看一眼,便偏開臉。
謝魇也沒眼看,沖佘長老示意道:“叫她起來。”
佘長老聳了聳肩,隻好上前搖了搖紅绫肩頭,嗓音故作溫柔,“聖姬醒醒,妖王要見你。”
紅绫并沒有完全睡死過去,加上佘長老直接用妖力給她傳音,吵得她擰起眉心,捂着耳朵翻了個身,嘟囔道:“什麼妖王,我就是妖王!再吵吵,我就喊人把你拖出去……”
佘長老聽她這麼說,忍着笑問:“拖出去做什麼?”
紅绫眼睛都沒睜,打着哈欠說:“拖出去砍了!”
“哦。”
佘長老特意拉長了語調,也無需多問了,起身退到一側,笑吟吟道:“看來聖姬的妖王夢還沒醒呢,妖王您看,這該如何是好?”
看紅绫翻了個身又要睡過去,謝魇也是被她氣笑了。
“那就讓她滾下來。”
沒等佘長老應是,妖王座上的紅绫背景一僵,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睜大眼睛看向幾人,一眼看見還戴着面具的謝魇,她就認出人來,吓得連滾帶爬地爬下了妖王之位。
“師……師兄,你怎麼來了!”
謝魇似笑非笑,“怎麼,是我來的不是時候嗎?”
“不!您回來得正是時候!”
紅绫擠出一臉谄媚笑容,搓着手湊過來,還故意将佘長老擠到一邊去,“天妖堂那幫人大長老他們應該搞定了,師兄現在回來,就能穩坐妖王之位,再沒有任何威脅了!”
佘長老輕嗤一聲,抱臂而立。
謝魇看在眼裡,隻道:“這個位子,我還能坐?”
紅绫雖說剛剛吞了那隻大乘初期的青背老牛,可妖力還沒有完全消化,還是半步大乘,可不敢得罪謝魇,沖他讨好一笑,拍了拍妖王座上不存在的灰塵,裝出一臉忠誠。
“當然了!師兄快坐!”
她也沒漏掉謝魇身旁的鐘離淨,雖然隔着鬥笠看不清臉,可那身量一看就很像鐘離淨,再有謝魇身邊能有幾人能與他這般親近?
“師嫂也來了,一路從金麝島過來累了吧?快過來歇會兒!你坐這,師兄肯定不會生氣!”
這家夥雖然腦子裡總想着篡位,打心底裡不服他這個妖王師兄,可有時候還挺懂如何讨好謝魇的。謝魇捏了捏鐘離淨手背,隔着白紗交換了一個忍笑的眼神,便沒好氣道:“主殿如此狼藉,你們收拾一下吧,我與阿離先去寝殿了,還有那位子……”
他望向紅绫身後的妖王寶座,紅绫立馬站直了,假裝乖巧正直,謝魇可不吃這一套,沉下臉道:“給我收拾幹淨了。這位子讓你坐得一時,也隻是一時,别讓我發現你再有異心,否則,聖姬你也别再當了。”
“知道了……”紅绫松了口氣,恹恹低頭,又忍不住嘀咕道:“師兄你怎麼回來這麼早,我這個新妖王剛奪位,還沒過夠瘾呢……”
讓你過瘾還得了?
謝魇白她一眼,将人交給佘長老,便牽着鐘離淨走了,“極樂宮中剛剛平亂,還有一些瑣事要處理,阿離先去寝殿歇會兒好不好?”
鐘離淨輕聲應好,謝魇這個妖王常年不在極樂宮,眼下出了逼宮大事,他總不能也不在。
一路去寝殿,哪怕無人認得鐘離淨,卻不會不認得方才斬殺金鱗虎的妖王,正在收拾殘局的衆妖見到謝魇紛紛行禮,其中有不少貌美蛇女,鐘離淨一眼掃過,并不在意。
謝魇的寝殿偏安于這處紅葉洲上一隅,有紅葉鏡湖相伴,風景極美,他不在任何人不敢随意踏足寝殿半步,這一片也還算幽靜。
不過謝魇顯然沒有在這裡常住的痕迹,殿中布置再是奢靡,也很少見到他風格的物件。
謝魇安置好鐘離淨,牽着他道:“那我先走了,阿離有什麼事,就吩咐外面的妖仆去辦。”
鐘離淨取下鬥笠,打量起這殿中不住,輕輕點頭。
今日總算見到他的臉,謝魇沒忍住心動,擡手輕扶鐘離淨纖細腰身,豎瞳中滿是渴望。
“要不,先親一個再走?”
鐘離淨愣了下。
隻是愣神一瞬,謝魇便吻了上來,将鐘離淨逼退到雕龍畫鳳的廊柱上,手中的鬥笠滾落在地,待緩過來,也隻好雙手環上他後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