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鐘離淨和謝魇都想早些回到金麝島,可天瀾城這邊的殘局還需要鐘離淨這個九曜宮新任宮主、天瀾城仙帝處理,而已然成為廢墟的天瀾城已不适合待下去,衆人便到了九曜宮療傷。待九曜宮弟子趕回後,天瀾城的擔子才交給了顧行遠等人。
鐘離淨和謝魇則去了天道院,一來極樂宮的佘長老等人還在天道院那邊,二來謝魇需要一個相對安靜和安全的地方閉關恢複靈力。
待謝魇恢複了七成天命珠的力量出關時,已過去三日,出門不見鐘離淨,隻見到佘長老。
推門而出的青年一身染墨白袍,發絲霜白,周身靈氣萦繞,瑩白龍角更是不染凡塵。若非臉還是那張臉,佘長老都不敢認這是自家主上,可就算謝魇脫胎換骨成為真正的螣蛇,佘長老還是此前散漫的态度。
“主上可算是出關了,再不出關我可就要走人了!”
謝魇見到隻有她也很失望,轉眼環顧房内,這是鐘離淨曾經在天道院學習時住過的院落,他的神識察覺到院中僅有自己與佘長老的氣息,再無第三人,也不禁擰起眉心。
“阿離呢?”
“鐘離道友方才出去了,托我在這裡照看妖王一下。不過說真的,我要是再在這裡待下去,我徒弟就要變成天道院的人了,妖王出關了,我今日就帶青婵他們回妖族了?”
謝魇淡淡瞥向她。
這妖王進階成了螣蛇,氣度倒是比以往内斂許多,可這眼神還是叫佘長老感覺到些許壓制。她便也老實了幾分,如實道:“魔神死後,魔種都已經消失了,之前被種下魔種的人除了底子多少有些損傷再沒有其他後遺症,也用不着我們幫忙了。”
倒是青婵這死丫頭,跟雲夫子和春秋谷的人走得太近了,整日讨論着一些佘長老都聽不太懂的醫經古籍,簡直就是樂不思蜀了!
謝魇倒也沒有怪罪她,點下頭道:“莫要失禮。”
“當然不會!”佘長老沒好氣道:“我可是極樂宮的佘長老!那屬下就先告退了,順道将您未來親封的藥堂堂主給帶回極樂宮去!”
她得了準許,拱手行了一禮,便急匆匆地撸着袖子去找徒弟了,還是沒有太給妖王臉面。
謝魇懶得跟她計較,搖了搖頭,收起了泛着淺金色的琥珀豎瞳與龍角,走出院子找人。
魔神隕落後,天瀾城仍在修複之中,道盟七大上宗中除了折雲宗外的六個宗門與九曜宮、天道院損失都不輕,名聲更是一落千丈。不過鐘離淨這個斬殺魔神的天瀾城仙帝之名傳出去,卻令人聞風喪膽,即便九曜宮名聲有損,他曾宣布清除玄幽古教餘孽的法令仍在道盟大小宗門踐行。
而此前留在天道院壓制魔種的道盟修士們也都在這幾日裡陸陸續續離開,隻剩下原本的天道院學子在院中走動,見到謝魇時這些學子的目光無不是驚豔與迷茫,他們大多不認識謝魇,一問才知道他是同仙帝來的。
謝魇一路往外走,一邊用神識觀察四周,紅绫的氣息倒是很近,正在藏書閣中壓着蘇天池翻書,估計是在查解決她身上鎮字咒的法子,往山下走去,便見到了佘長老揪着青婵耳朵離開藥廬,而藥廬裡,雲夫子和蕭沉、蘇天池的姐姐都在裡面聊着什麼,蕭沉撐着傘,二人在曬草藥。
許久不見的東方雨澤在隔壁院中一臉崩潰,他隻是睡了一覺宗門就出事了,還發生了那麼多事,簡直錯過了全世界。而謝子陵端着藥碗站在一邊,頗為同情地安撫着他。
謝魇挑了挑眉梢,徑自往山下走去,走到三山交界處的天梯時,他察覺到一股靈力波動。
有人在鬥法。
是林酌月和石蘊。
二人也很快察覺到他的神識與氣息,都收手朝他禦劍過來,謝魇便站在天梯前等着他們。
“謝兄,你沒事了?”
上來就拍着謝魇肩頭的正是林酌月,他看謝魇是滿目豔羨,“這才多久,謝兄修為就遠超過我們了,你跟老白真叫人羨慕嫉妒恨!”
謝魇拍掉他的手,笑應:“二位的傷也好多了。”
石蘊拉住林酌月,正色向謝魇拱手,“先前隐瞞了謝兄的事,還未來得及向謝兄賠禮。”
林酌月想起來之前鐘離淨托他們隐瞞仙帝繼任大典提前之事,也趕緊跟着石蘊拱手賠禮。
“謝兄别生氣了,我們知道錯了,你想要什麼賠禮,你盡管說,我一定盡力給你找來!”
石蘊無奈看他,“哪兒有人這樣賠禮道歉的?”
林酌月撇嘴,“我就這樣!”
謝魇搖頭輕笑,“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石兄和林兄不必介懷。不過若是有下次的話……”
他沒往下說,兩人都明白,林酌月忙不疊點頭。
“我懂!下次不會了!”
謝魇挑眉一笑,問他們:“你們可有見到阿離?”
林酌月還真知道,“方才見到了,往山門方向去了,謝兄不知道嗎?今日海國的客人要回海國了,老院長都親自送他們下山去……”
謝魇聞言神色當即變了,不等他說完就禦劍飛去,隻來得及匆匆應聲,“我先行一步!”
“哎!謝兄!”
謝魇禦劍的速度太快,以目前林酌月和石蘊的修為是追不上的,看着他的身影轉瞬消失在下山的方向,林酌月隻能收回手,倔強地說完後話,“老白他就是去送客,一會兒送完客人,他跟老院長就回來了。”
石蘊望了眼山下方向,又看向林酌月,淡聲道:“人已經走遠了,你下次可以不必大喘氣說話,直接告訴謝兄小白去送客就好。”
“那我也沒想到謝兄還是這麼着急嘛……”林酌月撓了撓臉,索性也不想了,“反正他下山見到老白就知道了。”他又召出靈劍,沖石蘊擡起下巴,“再來!我就不信邪了,我近來劍意圓滿,還能再輸給你!”
石蘊欲言又止,“呆子。”
林酌月瞪大雙眼,“你罵我?”
石蘊轉身飛向天梯下水流的上遊處,漠然道:“莫擾了學生們清修,走吧,去山裡打。”
林酌月自認是個大度之人,見石蘊還算識趣就不跟他計較了,搓搓手笑嘻嘻禦劍追上去。
“這次我一定會赢你!”
天道院的現任院長與未來三山夫子之一在後山鬥法切磋之際,極樂宮妖王的身影也已然來到了天道院山門前,正好見到一艘雲舟乘雲而去,心神不由一亂,就見到了山門前并肩而立的兩人,一個是天道院的老院長蕭雲鶴,另一人,便是他朝思暮想之人,隻看背影,便叫他一眼沉淪。
二人修為都不低,察覺到他的到來,紛紛回身。
藏起了燦金神瞳的鐘離淨回眸望見謝魇,一雙冰玉般清寒冷冽的藍眸中便暈開淺淡笑意。
謝魇心神終于安甯,直直望着他,禦劍飛落下來。
“阿離。”
鐘離淨點頭,“你來了。”
謝魇後知後覺自己誤會了什麼,才舍得移開眼,快步向鐘離淨走來,一邊朝蕭雲鶴颔首。
“蕭老院長。”
他也隻是給了蕭雲鶴一個眼神,視線就又黏回了鐘離淨身上,蕭雲鶴哪裡還能不識趣?
蕭雲鶴笑着看向鐘離淨,低咳一聲,“這九曜宮的顧雲還有事托我幫忙,我就先走了。等回頭得了空,我再與小白你好好叙叙舊。”
鐘離淨道:“好。”
蕭雲鶴又朝謝魇點下頭,便乘風往天道院外而去。
謝魇目送他走遠,便輕輕牽起鐘離淨的手,雙眸仍緊緊盯着鐘離淨,鐘離淨便有些疑惑。
“怎麼了?”
謝魇感受着他手心的溫度,心知有些丢人,還是如實交代,“我方才以為阿離已經走了。”
鐘離淨愣了下,看向先前載着海國衆人離開的雲舟,再看謝魇,無奈失笑,“是舅舅和雪凰要回海國了,我出來送送,不過……”
他看謝魇眼巴巴等着後話,刻意遲疑了一會兒才說:“舅舅的确想要我随他一同回去。”
謝魇握緊他的手,很快就又想通了,彎唇笑了。
“可阿離沒走。”
“方才是沒走,不過現在也該走了。”鐘離淨道:“佘長老都與你說了吧?他們想回極樂宮了,先前問過我,我答應了,等你出關就讓他們回去。不過紅绫想留下來查閱解開她與蘇天池契約的古籍,便不回去了,石蘊和林酌月、蕭沉會看好她。”
“阿離安排就好。”
謝魇對他的安排并無異議,倒是聽出他言下之意後有些意外,“我們現在就回金麝島嗎?”
鐘離淨笑着反問他:“難道你還有事要留下來辦?”
謝魇飛快搖頭,握緊他的手,眸中滿是認真與溫柔。
“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鐘離淨反過來牽住他,藍眸中仍有一絲牽挂,“那我們走吧,我想早一些見到兩顆蛋。”
謝魇化出劍意,攬住他腰身飛上劍身禦劍離去,才想起來什麼,回頭看向天道院山門。
“不跟石蘊林酌月說一聲嗎?”
鐘離淨淡笑道:“天道院離金麝島雖遠,可我們如今都好好的,何時不能再聚在一起?”
謝魇垂眸望向他,卻怎麼都舍不得松開手,“可與你分開片刻,我這顆心都會不安甯。”
鐘離淨看了眼他環在腰間仍未松開的手臂,也拿他沒辦法,“但你有天命珠,随時都能感應到我在何處,讓人看見了不怕被笑話?”
謝魇反倒越發大膽地抱住他,這才滿足了些,“笑就笑吧,我不在意,阿離不嫌棄就好。”
鐘離淨無奈搖頭。
二人身邊太過安靜,謝魇不免有些疑惑,稍稍松開鐘離淨,牽着他的手問:“造化鏡呢?”
鐘離淨笑應:“在識海融合,怕是短時間内見不到他們了。怎麼,你也想被預知鏡靈罵?”
想起不久前才被預知鏡靈追着罵了一路的回溯鏡靈,謝魇敬謝不敏,“算了,就是覺得阿離身邊缺了個造化鏡,有點不大習慣。不在也好,省得預知鏡靈整日吵着阿離。”
預知鏡靈化形後話還少些,當年還未化形,跟着海神那時,整日叽叽歪歪,話可不少。
謝魇如今想起來還有點嫌棄,想到海神,他又望向鐘離淨,同樣一張臉,一個人的前世和今生略有差别,如今鐘離淨覺醒前世記憶與傳承後,給謝魇的感覺還是與海神不一樣的,他很清楚這是真正屬于他的阿離,他也很安心,沒忍住又抱住人。
“好想阿離。”
鐘離淨按住他肩頭,提醒道:“你才隻是閉關三日。”
“就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