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顆蛋破殼後，鐘離淨和謝魇基本就沒再踏出過金麝島半步，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半年。

對于謝魇來說倒不算長，也談不上枯燥乏味，因為兩顆蛋破殼後就無需他孵蛋了，他時不時就會閉關修煉，療愈元神舊傷，恢複當年巅峰修為，這次一閉關就是半月之久。

往日看孩子的，就隻剩下鐘離淨還有百裡雪和金雕。

本以為會是一條小螣蛇和小蛟龍，沒想到破殼之後長得跟想象中不太一樣，血脈倒是二人猜測那樣沒錯。最開始那兩三個月，被鐘離淨稱作胖蟲的兩個小娃娃整日吃了睡睡醒了吃，還算省心，破殼三月之後精力旺盛了，整日都要黏着兩個生父。

這次謝魇閉關半個月，是他在兩顆蛋破殼後閉關時間最長的一次，他出關時修為恢複到當年螣蛇巅峰的九成，還沒來得及高興，掐算一下過去這麼多天，急得趕緊出關。

往日兩個小娃娃就鬧騰得很，叫自家沒耐心的阿離獨自照看，他實在是不放心，不怕兩個小娃娃會餓到，畢竟還有幾個族老在島上，他就怕自家阿離一怒之下抛夫棄子！

他這趟閉關是獨自尋了島上角落的院子，就怕兩個小娃娃嗅着氣息找過來胡鬧，出關後很快從族老那裡得知鐘離淨今日帶着兩個小娃娃在月牙台那邊遊水，匆忙找過去。

金麝島上修建的月牙台與千年前海神廟的月牙台不同，鐘離淨更喜歡自己小時候在海國的住處，在月牙台周邊亭台樓閣必不可少，還有兩處靈池。一處淺水池，一處深水大池子，這裡有着他親自布下的法陣，靈氣濃郁，視野開闊，日照也極好。

兩個小娃娃自破殼以來就沒長大過，一直都是小小一個，自然不會下深水池子，謝魇過去時，兩個小娃娃正在淺水池子裡跟靈魚嬉戲，百裡雪和金雕就守在池邊看孩子。

而他心心念念之人正倚坐在淺水池中的小月牙台上，玉白漂亮的赤足有一下沒一下輕點池水，手中捧着一卷古籍在看，身後是深水池裡更大的月牙台，散發着清月光輝。

謝魇真正見到人時心裡頭才踏實了，法陣兩個小家夥血脈都親水，能在水下呼吸，他便暫時沒管兩個小家夥，飛身落到小月牙台上。

“阿離，我出關了。”

以鐘離淨的修為分明早就能察覺到他，直到他出聲才擡起頭看他一眼，便又看向古籍。

“嗯。”

反應這麼冷淡？

謝魇心虛地摸了摸鼻尖，在他身邊坐下，探頭去看他手中的古籍，沒發覺有多吸引人，就猜到是自家道侶心情不好不想理會自己。謝魇貼近鐘離淨耳邊，手靠近他手邊。

“阿離，我這一閉關就忘了時間，沒想到半個月一晃眼就過去了，辛苦你照看他們兩個。”

鐘離淨這才放下古籍，冰藍眼眸中不見怒意，隻是平平淡淡的，連說話語氣也平平淡淡。

“身體如何？”

謝魇見他不高興還在關懷自己的身體狀況，彎唇笑起來，手掌覆在他手背上，溫聲道：“好多了，隻是有些元神暗傷很難療愈，不過修為目前已經恢複九成，不礙事的。”

鐘離淨打量他一眼，從他掌中抽出手來，扣住他手腕探入靈力，謝魇放松下來由着他。

如他所言，他的元神暗傷并未完全恢複，但修為的确恢複了大半。鐘離淨一松手，就又被他牽住，鐘離淨也沒再掙開，“慢慢來吧。”

謝魇笑着點頭，靠近他耳邊低聲問：“生我的氣了嗎？”

鐘離淨平靜道：“沒有。”

可謝魇一看就知道他心情不佳，正想哄他，就察覺兩個小娃娃從遠處遊過來，也不攆着靈魚了，紫色胖尾巴的小娃娃拉着藍色胖尾巴的小娃娃過來，咿咿呀呀叫得很大聲，謝魇下意識松開了鐘離淨的手，低頭看向靠近小月牙台的兩個小胖娃娃。

他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像個穿着小肚兜半人半蛇的小娃娃身上，便沒留意到鐘離淨在他避嫌松手的時候，冰藍雙眸不着痕迹冷了幾分。

兩個小娃娃目前還是不會說話，隻會咿咿呀呀地叫，聲音奶奶軟軟的，哥哥還是話多的那個，一過來就沖謝魇伸手，又不肯撒開弟弟的手。弟弟沒有哥哥話這麼密，平日裡安安靜靜話不多，這會兒看着謝魇卻也有些興奮，大抵因為太久沒見了。

謝魇有段時間沒見兩個小胖娃娃，看他們一成不變的樣子第一反應就是笑着朝他們伸手。

老大立馬抱住他的手指，咿咿叫着拉着弟弟過來，弟弟也歪頭抱住了謝魇的另一根手指，忽閃忽閃的藍色眼眸安安靜靜地看着謝魇。

謝魇挨個揉揉腦袋，笑得格外溫柔，“乖乖小蟲，有沒有想爹爹？有沒有鬧你們父親？”

由于他們倆剛破殼時鐘離淨那句小胖蟲讓人印象太過深刻，謝魇哄孩子時喊得也是小蟲。

至于父親和爹爹的稱呼，謝魇知道鐘離淨更喜歡兩個小娃娃喊父親，為了區分開來，他教兩個小娃娃喊自己爹，兩個小娃娃也聰明，破殼一個月的時候就能分辨清楚了。

兩個小娃娃抱着他手指不放，老大低頭蹭他手心，咿咿呀呀地說個沒完，給謝魇聽懵了。

“怎麼了？”

鐘離淨出聲道：“餓了。”

謝魇回頭看去，鐘離淨給他拿出兩枚拇指大小的奶白色靈果，“玩了半日，還沒吃飯。”

謝魇恍然大悟，接過兩個小靈果，從大到小分給兩個小娃娃，兩個小娃娃這才松開他，抱住比他們嘴巴大上兩倍的靈果，也不急着吃，兩個小娃娃浮在水面仰頭看謝魇。

謝魇笑問：“又怎麼了？”

弟弟轉頭看向哥哥，哥哥圓圓胖胖的臉上咧嘴一笑，尾巴一甩，将一大串水花甩到謝魇身上，完了張口咬住靈果，拉上弟弟轉頭遊走。謝魇被水花劈頭蓋臉打濕了臉頰衣襟，愣了一瞬，就聽見兩個小娃娃咯咯大笑的聲音，準确來說是老大自己在笑。

做弟弟的也沒有多乖，眉眼彎彎，低頭吸起靈果果汁。

謝魇抹了把水珠，不可思議地看着兩個小娃娃，他隻是閉關半個月，孩子們怎麼學壞了？

他緩緩看向鐘離淨。

鐘離淨沒什麼要解釋的，倒是有一個評價，“搗蛋鬼。”

謝魇啼笑皆非。

他現在有點懂為什麼自家阿離會不高興了，肯定是兩隻小胖蟲在他不在時跟他搗蛋了。

分明掐個訣就能烘幹衣物，謝魇卻由着它，笑歎道：“都是小孩子嘛，會搗蛋說明他們現在身體很健康啊。阿離看的還是先前那些古籍嗎？還在查如何能讓他們長大嗎？”

鐘離淨對他溺愛孩子的行為頗為不贊同，倒也如實應道：“他們長得太慢了，半年來隻有尾巴長長了一個指甲蓋，反而越來越胖，半年還不會說話，老二平日更是一聲不吭，就知道吃了睡，沒有老大拉着連窩都不願意挪一下，你覺得這樣很好？”

謝魇輕咳一聲，“他們才破殼半年，你我二人血脈融合，長得慢一點也正常嘛。老二就是那個懶怠性子，要是他也跟老大一樣話多，怕是阿離就要被他們一起吵到頭暈了。族老也看過，他們身上沒什麼問題。”

鐘離淨隻看着他不說話。

謝魇立馬改口：“但是，阿離說的有理，我們還是需要重視一下的，太胖了也不好，那今天就讓他們少吃一點點，讓他們多遊一陣？”

鐘離淨盯着他說：“我原本一天隻喂他們三頓，隻是靈果和靈獸奶，是你找到機會就給他們喂吃的，還給他們藏吃的。你閉關這些天，他們每天都在寝殿裡翻你留下的東西，半個月來沒瘦下來還都胖了半斤！”

謝魇被他說得腦袋一點點低下去，想說半斤也不多啊，可看到兩個小娃娃圓圓胖胖的模樣，臉頰肉都快垂下來了，這話還是說不出來，對着手指認錯，“我已經很久沒給他們喂東西了，之前那些忘了收……但阿離信我，我手上沒吃的喂他們了。”

自從半個月前被鐘離淨發現他一天給兩個小娃娃加餐四五頓，找到機會就偷偷喂，鐘離淨就沒收了他的所有儲物法器，隻給他留了一些法器靈石，他身上真的沒有吃的了。

謝魇擡起頭，沖他無辜眨眼。

鐘離淨輕哼道：“總之不能跟再跟之前那樣喂豬一樣，不能他們你就給，一天三頓配上兩餐靈果就夠了，吃得太多他們消化不了。”

不管是靈獸奶還是靈果，送到兩位小妖王口中的都是極品，靈氣都不少，吃多了長胖不說，精力還會格外旺盛，偶爾還會鬧肚子。

謝魇點頭應是，趁兩個小娃娃在遠處啃着靈果，他指尖動了動，再次偷偷牽住鐘離淨。

“我都記住了，絕不再犯，阿離放心。老二還是那個樣子嗎？好久沒有聽到他開口了。”

鐘離淨氣順了些，“他性子安靜，定力也更強些，将來倒也适合修煉。倒是老大，你閉關多少天他就鬧多少天，又掉了一盒小珍珠。”

要不是老二半個月大是餓極了嘤了一聲，鐘離淨和謝魇都以為這是個小啞巴，聽他開了口才放心了，又找了族老和佘長老過來再三查看，确定這孩子就是個天生懶怠的。

至于老大，話太密了，又是個能鬧騰的，因為身負鐘離淨的蛟龍血脈和鲛人血脈，眼淚落地就變成了小珍珠，幾天就能攢滿滿一盒。

謝魇還是有些受不住小孩子哭，擔憂道：“那怎麼辦？”

鐘離淨看他如此緊張，沒好氣道：“都讓老二哄好了。”

謝魇笑出聲來，“這老大，還真是喜歡老二，上哪兒都要拉着手，天天都要親親抱抱，這孩子性子到底像誰啊？不過有他帶着老二，我們倒也不必擔心會忽略了老二了。”

畢竟老二太安靜了，要不是老大天天跟在旁邊，他要躲起來睡一整天估計誰也找不着他。

鐘離淨看他還笑，搖頭不語。

謝魇緊了緊他手心，接着輕聲說道：“有老大帶弟弟，我們也能輕松點，私下說說話。”

鐘離淨睨他一眼道：“你倒是生養了兩個小祖宗。”

可不是嘛？

這兩小祖宗天天見不到他們就鬧，族老們和百裡雪、金雕看着都不管用，兩個鏡靈不修煉時也會過來幫忙照看一下，因為造化鏡的神力氣息，兩個小娃娃倒也願意親近。

趁着這會兒兩個小娃娃能安靜些，謝魇牽着自家道侶的手哄了一會兒人，就是不知為何，在照顧兩個孩子方面他全都聽鐘離淨的了，鐘離淨依然還是不怎麼高興的樣子。

謝魇實在想不通。

兩顆蛋啃完靈果在池子裡逛了一圈，便趴在日頭下打了個盹，謝魇和鐘離淨這才過去将他們輕輕抱起來，送到不遠處的房間裡讓他們接着睡。謝魇原本想守着兩個小娃娃，鐘離淨卻叫百裡雪和金雕看着，托月牙台這邊的鏡靈照看，便要回寝殿。

他都要回去，謝魇還要猶豫嗎？

在道侶和兩個孩子之間，謝魇果斷選擇了自己的道侶。

鐘離淨回去後将高高一摞的古籍送到謝魇面前的書案上，按着他坐下，“輪到你看了。”

謝魇失笑道：“這麼多？”

他翻了翻那些古籍，見到密密麻麻的字就頭疼，但孩子是一起的，鐘離淨為了孩子長大都耐得住性子看古籍，他也隻能硬着頭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