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幾更天,夜深人靜時
宋觀棋登時醒過來,心悸不止,目光流轉間倍覺陌生
他狼狽摔下塌,不顧一身傷痛撐起身,跌跌撞撞向外跑去
桌上茶盞被帶翻,碎了一地瓷白。鋒利的碎片劃破了腳掌,他卻好似失了知覺,感受不到痛,隻一味往外走
他不安地四處尋找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卻是徒勞
秦霧在外倚着門,聽到動靜,猛然從迷蒙間清醒,一擡眼對上了宋觀棋蒼白如紙的面色
“長均呢?他呢?他……”宋觀棋緊緊攥住秦霧的手腕,嗓音沙啞
秦霧哪裡見過萬事淡泊如水的樓主如此失态,亂發披散,頗有癫狂之狀。他怔了一瞬,哆嗦道:“在左邊的房……”
話未落,宋觀棋驟然松手跑開了
秦霧回過神,心道不好,急忙跟上去
室内半點光亮也無,忽地房門驟啟,月華如灑,疾風灌來,高挂的白紗簾幕吹地翩飛
宋觀棋卻頓在檻外,慌亂的步伐倏地慢下來,雙足好似灌了鉛,越是走近越是心悸如狂。他猶如面對什麼兇神惡煞的猛獸,暗暗生出膽怯
掀開漫天紗白,方見許長均就躺在那榻上。一動不動,連呼吸起伏都沒有。顫動的指尖在觸及鼻間時,竟感受不到噴薄而出的溫熱
宋觀棋蹙起眉,擡手按在許長均脖頸處,也沒有脈搏跳動。他呼吸漸急促,仍然不信,彎下身将頭埋在許長均心口處,妄想能捕捉到一絲生息
可是
沒有……
宋觀棋跪坐榻邊,深埋着頭,連呼吸也想隐沒
許長均傷痕累累的右手纏滿布帶,被宋觀棋小心翼翼握着。可他雙手寒涼如冰,又怎麼能和暖掌中物
滾燙的淚融入發間,他哭地悲戚,也隻惹得後旁衆人紛紛濺淚,沒能喚醒早已僵冷的人
“對……”宋觀棋喉間幹澀,疼痛難止。他想出聲說話,卻無論如何也沒能成功
他連道歉都沒機會說出口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如果在五年前他便乖乖認了命,就不會生出如此多的事端。他才是該下十八層地獄的惡鬼,他該是五年前就死在滅門的李子昭
為什麼要救他?
李肖然說的沒錯,他是孽障。他該爛在亂葬崗泥地裡,該被斬首于劊子手刀下,而不是像條可憐蟲一樣苟活于此
自己才是最該死的那個
……
宋觀棋面上挂着淚,他勉強撐起身子,緩緩直起腰,晃着視線,卻沒看任何人。就這麼直愣愣站着,好半晌都沒動作
秦霧在後,狠狠擦過臉頰的淚痕。他垂首思慮萬千,終究沒能有什麼勸解的話,伸出的手頓住,隻能慢慢收回
秦霧再擡眸時,宋觀棋終于有所反應。他遲鈍擡起手,停在半空
下一瞬,案上的銀霜猛然出鞘,映射寒月。刀光帶風淩厲劃過,尖刃回轉間直向心口刺去
“公子!”
鮮血一下噴湧而出,濺染霜色雪袖。那幾點溫熱落在宋觀棋面上,突兀得很
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他已無心回應,畢竟那一刀用盡了全身力氣,提着的最後一口氣也在點點消去
“公子?公子!”
“公子!”
……
面前景象變得模糊不清,也認不明白身旁有誰。有人将他抱起,宋觀棋瞧見那紅色的衣襟,覺得熟悉
不過他沒來得及喊算了,便再一次堕入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