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他和他媽在陽台上聊了很久,大多是他媽問他答。
聊天的話題主要集中在他在嶽市生活的四年經曆,想來也知道是為了填補四年來沒參與孩子生活的空缺,程譽把能說的基本都說了,不能說的……他覺得沒必要再說出來增加另一個人的煩惱。
而他也會講起他在學校教書時發生的一些趣事。
甚至說了他放假回家的路上在校園裡撞見自己班學生早戀的事,當然他沒說是兩個男同學,雖然他媽可能不介意,但自己心裡上還是覺得怪異。
就這樣,他和家人的矛盾徹底瓦解,這些年經曆的各種掙紮也如過眼雲煙般消散了。
當下的一切都剛剛好。
程譽回家的第三天正好是适宜婚嫁的好日子,又是難得的長假,很多打算辦婚宴的新人都選擇在這天宴請衆多親戚朋友一塊來見證他們的愛情。
似乎每一年的國慶節都會有很多對新人結婚,對程譽來說沒啥特殊的,不過今年結婚的隊列中赫然多了他的表姐盧楠楠。
婚宴的前一天,他獨自開車到大姨家去,媽和韓叔已經提前坐着姐夫的車過去幫忙了,而他依照大姨的囑托去市中心拿一些提早就預定好的東西。
等程譽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左右鐘。
他和親戚們打着招呼,再寒暄了一番,想着先去給表姐送幾句祝福的話,但來了半天都沒見到人。
一經詢問,表姐這個準新娘正在布置房間。
程譽思索了一下,決定還是等表姐下樓再說。
等快到飯點的時候,表姐才從樓梯走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即将成為新娘子的緣故,程譽覺得表姐今日格外的美,重點是她現在看起來整個人都溫柔極了,全身渡着幸福的光暈。
表姐已然也看見了他,立馬揚起了笑容朝他走了過來。
程譽的臉上也挂起了笑容,表姐一直都以他為親弟弟來對待,在外面這些年,他自然也無比挂念她。
但這種心理在對方一走到他的面前就往額頭彈了一指而煙消雲散了。
“溫柔”這個詞壓根不适合放在他這位表姐身上,他想。
“好小子,你曉得回來了,”盧楠楠語氣裡帶着控訴,“再晚點,可就趕不上你老姐的婚禮了。”
“喔,好疼。好好說話,别動手……”程譽痛呼一聲。
敢情,即使要結婚了,他表姐體内的暴力因子也完全沒有消退的意思。
他莫名心疼他的那個表姐夫了。
“我這不是趕上了嗎?”
兩人雖許久未見,但還是絲毫沒有陌生的感覺,相談甚歡。
可惜,他們現在的空餘時間不多,尤其是表姐要準備的事還挺多,所以兩人也就聊了一小會兒。
一想到表姐明天就要出嫁,程譽的心裡有些惆怅和一些别的使他難受的情緒,這樣的感覺他一點都不陌生,他姐結婚的時候也有過這樣的感受。
當然,他更為表姐找到幸福而高興。
當天忙活後,晚上他們一家人都住在了大姨家,靜靜等待着第二天新郎上門娶親。
婚前的準備事宜又雜又多,幫手卻不夠,一天裡忙前忙後的,水都顧不上喝。
直到睡前,程譽突然想到他連新郎的名字都不知道,一時之間覺得荒謬又好笑,他今天怎麼都沒開口問一句呢。
不過沒關系,反正明天就能見到本人了。
到了次日,一切準備就緒,女方家長和親戚們一起在門口迎接,而新娘在房内等待。再過一會兒,車子就浩浩蕩蕩地開進院子,正是新郎領着他的伴郎團上門迎親。
程譽這會兒是站在院子裡。
一眼掃過去,來了大概有十來輛豪車,場面十分壯觀。
果然有家底的人家,迎親的排場确實大,程譽如是評價。
車排成一列停在院子裡,一行人紛紛從不同的車裡走下來,一下子的功夫那片地上便密密麻麻地站了幾排人。
程譽走近車輛,同時觀察着下車的人,一臉的饒有興味,他對表姐夫的樣子可是十分地好奇。
他正巧走到一輛黑色邁巴赫的旁邊,車門突然打開,他馬上靠邊一點站,然後擡眸往車門那看了一眼。
先是看到一隻腿跨了下來,看着挺長,挺有力……他不知道在胡思亂想什麼,程譽在内心唾棄了一下自己。
片刻後,對方整個身體都探了出來……
程譽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莫名對這個人移不開眼。
後來他有一天想起來這事,才明白那也許是出于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預感吧!
他承認自己這時對于下車之人的容貌有一些好奇,于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盯着……好,半邊身子出來了,然後是半邊臉……
嗯?有點像……
等那人整張臉出來的時候,程譽的身軀微不可查地搖晃了一下,他似是不敢相信一般,低下頭,眼睛猛地眨了一下,再擡頭看過去——還是那張熟悉的臉!!!
男人穿着一身裁剪得當的純黑西裝,系着紅色蝙蝠翼型領結,明顯看出他西裝下包裹的身軀修長而結實,五官線條深邃而精緻,濃密的眉毛似劍一般,瞳仁是冷淡的褐色,此時他側着臉,視線往下,單眼皮耷拉着,明明沒有帶上任何表情,卻給人一種厭煩的錯覺。
程譽緊盯着那張臉,内心已經無比确定這人就是他認識的那個人,頓時心髒鼓跳如雷,兩耳發鳴。
是沈憬謙,是他!
他怎麼會在這,他怎麼會在迎親隊伍裡……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到他姐在車上跟他說過表姐的結婚對象姓沈。
程譽的喉嚨逐漸變得幹澀,他輕舔了一下下唇。
不會的,他不信,隻是一個姓罷了,怎麼就能判斷表姐的新郎是沈憬謙呢!
再說,他們不認識的,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并沒有看到兩人有什麼交集,後來——程譽要瘋了,他不能笃定他們後來沒可能相遇、相知、相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