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看着，程譽隐約覺得奇怪，明明不認識這個人，但怎麼看着有些面熟呢，他蹙着眉從記憶裡搜索。把全部目光都聚焦在男生的側臉上，心裡想着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但依然越看越覺得眼熟。

片刻後，程譽腦子裡零碎的片段一閃而過，他瞬間恍然大悟。

他想起來自己在哪裡見過這個男生了。

這不是那天他看到的和陳聲走在一塊的男生嗎？

他還親眼看到兩人牽手來着！！！

因為這次回家碰到的人和事讓他有些始料未及，故而這件事就被他暫時扔到一邊了。

當然，對此事如何幹預他現在依然是毫無頭緒的。

台上葉副校話筒一塞，背着手挺着大肚腩走到舞台一側，歪着頭，神情嚴肅地凝望着這個讓他感到無比頭疼的學生。

嚴行拿起話筒，先吹了一口氣，停頓了許久，才開口道：“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二7班的嚴行……”

男生聲音清朗，開口就是滿滿的少年氣息，面上沒有表情，話裡卻染着笑意，講出這些話讓某些人聽得直想磨牙。

果然，他一話落，台下哄笑一片，站在舞台邊上的領導臉氣得發青。

聽着男生的發言，程譽一時也覺得無奈又好笑，心想這個年紀的男生普遍愛耍酷，愛耍個性，确實很有趣，但從老師的角度來看，這不會是一個讨喜的學生。

台上的嚴行開始檢讨自己做的事。

他說的話讓台下的人聽得雲裡霧裡的，但從語氣上來說，他根本毫無悔過之心。

越聽越不像是在檢讨。

嚴行做了什麼事，程譽差不多聽明白了。

他在假期的最後一天在校外毆打了某一家書店的老闆，人現在已經被他打進了醫院。

“我深刻認識到自己過于沖動，在發現問題的時候應該去尋求人民警察的幫助，而不是擅自動手打人。今後我一定改正，謹記自己學生的身份，做一件事之前先考慮好後果……”

嚴行前面的話聽着是有認錯的意思，但說着說着就開始變味了。

“打人這件事本身是不對的，但我不認為自己對那個畜生出手是個錯誤的行為，那幾下就是讓他吃點教訓，既然控制不了自己，手上不幹不淨的，我也隻能多費些力氣幫他糾正……”

“嚴行！！！你給我滾下去。”

沒等嚴行說完，一旁的葉副校聽不下去，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難看，張口大喊着讓嚴行滾下台去。隔着老遠，程譽似乎能隐約看到葉副校不斷噴灑的口水。

按常理來說，即使是站得裡台上最近的學生也未必會看得見。但這不妨礙程老師自娛自樂。

這根本不算是檢讨，反而是借此公然洩憤，還把那個書店老闆辱罵一頓，可想而知領導這會兒該有多生氣。

到底為什麼打人？

從嚴行的話中場上的人多少能聽出個端倪來，但這一大段話下來，所有人還是搞不清楚具體狀況了。

既然他是做了好事，那麼為何今早站到演講台上，面對着衆多師生做檢讨。

他說自己經過書店的時候看到那家書店老闆正騷擾在書店看書的一名學生。

這怎麼可能！台下學生一片唏噓，皆是不信。

嚴行口中說的書店老闆，應該是學校大門過去轉彎處的路口旁的那一家書店老闆，老闆雖有些其貌不揚，但和藹可親，氣質斯文，對經常去到他店裡光蹭書看不花錢買的學生從來沒有情緒。去他哪買過書或者看過書的同學對他頗有好感。

嚴行所謂的“見義勇為”根本無從查證，沒有目擊者，不過靠他的一面之詞。

乍一聽，根本沒人會相信書店老闆會對某個學生有猥亵行為。

顯然，校方就不相信。

嚴行在校期間犯的事不少，要不是看在他老子的面子上，怕是早就被勸退了。面對這樣的學生，學校領導和老師很難不産生先入為主的偏見。

在假期裡發生的事學校也無法把控，但傷者既然把這事鬧到學校，學生打架事件性質又極其惡劣，學校不能坐視不理。

如果産生的後果較為嚴重，那嚴行面臨的估計不止上台檢讨這麼輕的處罰，還有可能挨吃處分。

程譽認真聽着，心裡頭沉思。

陳聲今早沒來上課，應該跟這位嚴行同學沒有牽扯吧！

念頭一轉，不管倆孩子有沒有早戀，但依照兩人放學一塊去打球的關系，嚴行知道陳聲現在的情況也不一定，要不然……他等下找嚴行問一下。

程譽這麼一想，當即便決定好等下散隊之後去找嚴行詢問，但他對嚴行并不熟悉。況且他沒有忽略剛才嚴行介紹自己是高二7班的學生。

嚴行不是高三學生，程譽對于這一點是詫異的，他原本以為跟陳聲一塊走的會是同級的學生，沒想到是高二的。

等男生檢讨完，人站在原地，領導走到旁邊拿過話筒又是一頓批評數落，然後才示意嚴行離開。

程譽看準嚴行的方向，一散隊，便徑直地走過去。

可惜，還沒等他走到地方，就看到嚴行被一名女老師單獨拎走了。程譽停下腳步想了想，明白那人應該是他的班主任，想來也是找他談話。

程譽隻能作罷，想着過後找機會再去男生的教室找。

眼下再急也沒辦法，程譽再次打開手機查看新消息。

陳聲媽媽依然沒有回複。

程譽輕輕歎了一口氣，向着辦公大樓的方向走去。

他早上第一、第二節有課，所以回到辦公室快速掃蕩完帶來的早餐，就拎着筆記本電腦到班上上課去了。

等他上完課，再次來到辦公室，正好聽到其他同事讨論嚴行的事。他拿過櫃子裡的一盒純牛奶，插了插管，一邊吸牛奶一邊聚精會神地聽着。

“現在的高中生打架這麼猛的嗎？”

“誰說不是，差點鬧出人命。”

“我怎麼聽說，有人看到，當時對那個老闆動手人不止嚴行呢？”

“你哪來的消息？”

“真的，也是我們學校的學生，當時兩人一塊在書店買書，不知怎麼回事突然動手打人。”

“欸，你們說，會不會真是那個老闆做出什麼不當的行為。”

“不管怎麼樣，也不能貿然動手吧，唉，現在的學生還是太沖動了……”

程譽皺着眉聽着同事的交談，随手打開電腦上的某個文件，查閱到自己需要的信息然後保存到自己手機的備忘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