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舒,請允許我這麼稱呼你,不允許的話更好,請來到我的夢中指着我的鼻子一臉不懷好意的笑罵我這個悶騷怪。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站在講台邊上,低着頭嘴角藏笑。當時的我還以為你是在害羞,擔心自己的口哨聲是不是讓你感到窘迫。
直到後來混熟了,你一臉驕縱地告訴我,我那天吹的口哨跑調了。
“你唱歌地跑調,怎麼可能聽出我的口哨跑沒跑調?”
我嘴硬,堅決不肯承認自己這個歌喉一流的情歌王會因為情緒激動而做出跑調這種折辱口碑的糗事來。
“就因為我跑調所以才能聽出來啊。那聲口哨比你唱歌難聽一百倍!”
你說話喜歡誇張,表情更是做的浮誇至極,真沒想到最後你會做演員去。
當然,在我這裡,隻需要電視台放一本你的影集,我就能保證十年不換台,百年不關電視機。
但是我不會告訴你,就像我不會告訴,從你第一次在球場外拿着水等我回家的那個傍晚起,我便俗套的喜歡上了與我并肩而行的你。
我們一起吃飯打球、上學放學,我們也打過越洋電話,互相傾訴思念。
最後我們一起同吃同住,你是大明星,我是小助理。
回看半生,我們真的一直陪伴在彼此的身邊,我對你的過去了如指掌,你對我的秘密如數家珍。
可是為什麼這樣熟悉的兩個人,卻在你的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突然變得漸行漸遠呢?
是我沒有覺察到你的不對勁,我專注于内心的煎熬,卻忽視了你的變化。你開始整晚整晚的睡不好覺,麻木地浏覽着劇情誇張的搞笑劇情。
閑來無事時,你會坐在窗邊,對着一閃而過的鳥雀露出一種類似向往的眼神。
我喜歡你,可是你越走越高,離我也越來越遠。我站在你的身後,我再也無法與你比肩。
“小蛇,等你到了三十歲就回去創業吧,别浪費你爸爸為你準備的好資源。”
那天夏至,是我二十八歲的生日。你坐在床邊,手裡翻着電影的劇本,連頭都是舍不得擡起。
你說的不鹹不淡,仿佛我隻是一個需要迷途知返的叛逆青小孩。
我憤怒,憤怒中是一望無垠的悲傷做底色。我自問陪你走過十年的時光,為什麼你會在拉緊我手的第十年,選擇沒有我的人生。
但是我又有什麼理由去質問去控訴你的無情呢?難道是用手機裡那條帶有你名字的發貨短信?
怼到你的面前問你為什麼要送一個普通朋友一枚這樣寓意豐富的鑽戒?
可笑的是,我不敢。
我面無表情地看向你的臉,低垂的臉龐讓我想起那節課間講台下抿嘴偷笑的少年。
“我今天出去……”我選擇回避你的暗示,笑的倉皇又虛僞:“我和老秦他們約了飯。”
你翻頁的手指愣了愣,代替你表達心中失望的情緒。
“哦。”
你擡頭看我,眼睛帶了一點點悲傷的笑意:“生日快樂。”
這是我此生聽到的最後一次你的聲音。
我已經忘了我是怎麼來到船上的,當我恢複意識時,我已經站在了迷你的面前,看她涕淚橫流地複述着自己關于你失蹤前所有的記憶。
“海上救援隊發現一名幸存者。男,年齡三十五歲左右。身體多處挫傷,生命體征目前暫不穩定。”
恍惚間,我聽到路過的對講機裡傳來了這樣一句話。
“盛哥……你……你笑什麼?”
米霓難以置信地睜大雙眼,抽噎着質問我的瘋癫。
“他們把姜舒說成三十五歲,看我等下怎麼告他的狀!”
我笑着回答,得到的卻是米霓更加驚恐的眼神。
我知道她想說什麼,但是我不要聽,我隻是在等待,在等待你的過程中苦中作樂一次而已。為什麼旁觀者連這樣自我蒙騙的行為都要給予不敢苟同的目光?
十五分鐘後,是的就是十五分鐘後,我習慣看時間,就像我習慣看天氣預報一樣。這種習慣已經深入骨髓,即使是這種慌亂的時刻,我還依舊能夠保持這樣的習慣,去擡手腕看你最喜歡的那隻腕表。
對講機裡又傳來了聲音,
“第二名失蹤人員屍體成功打撈!”
對講機裡又傳來了聲音,夾雜在滋啦滋啦的響聲中,透露着一股不真實的夢境感。
我還站着,像鋼鐵澆築的雕塑,直挺挺立在原地,對米霓平底乍起的哭喊聲置若罔聞。隻聽說過半場開香槟的,還從來沒見過半路開靈車的呢。
搞笑,海警救人怎麼能夠用打撈這個詞,等你回來一定要把這句話學給你,讓你重返學生時代,再做一次病句修改。
“盛哥……盛哥……”
一旁的米霓已經哭到背氣,推搡着我的手臂讓我聽她講話。
我低下頭,對着她糟糕的哭相咧嘴一笑:“今天怎麼這麼多人掉海裡。”
我的視線似乎有着千斤的重量,一個眼神過去就把米霓生生壓到地上,她坐倒在地,捂着臉号啕大哭。
她說,盛哥你别吓我。
“吓你?”
我重複她的請求,疑惑地擡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