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圈事件被上傳到了網上,吃瓜路人瞬間熱議紛紛,姜舒早已失去公司加持,什麼消息都滞後到萬人皆知。
他不會主動查看微博論壇之類的社交平台,個人微信上更沒有八卦記者,若不是親戚打來電話,母子倆恐怕直到離開H山,也不曉得有人願意幫忙并提供法律援助。
姜舒對于去法院這種事情具有強烈的心理陰影,而且隻是狀告花圈騷擾,他在網上搜了一下,至多定個侮辱罪,對于其他的負面新聞毫無作用。
萬琥花卻不同,看到一點希望,便不肯再松手,抓緊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向親戚要來了律師電話,道謝咨詢忙忙碌碌,實在辛苦。
就連機票都讓姜舒取消了一張,說是要親自跟進,讓姜舒自己先去H城布置。
姜舒有時站在一邊看着,覺得自己像是浮在空中的灰塵粒子一般,什麼情緒都感受不到。
可是每當萬琥花滿眼希翼地回過頭,招手喚他名字,他就仿佛雲空墜落地面,一瞬間清醒過來。
他要活着,無論怎麼樣被折辱,也要活着。
這種凄慘的消息怎麼可能逃出盛佘的耳朵,時隔一月又是一聲招呼不打地直接空降在姜舒家門口。着急上手敲門的刹那,握拳收回從上衣口袋裡掏出手機先發了條微信過去。
車禍之後姜舒就不再使用原本的手機了,新手機的号碼隻有盛佘和萬琥花知道,平常永遠保持着靜音的狀态,以防突然響起的鈴聲令他心悸不安。
緊閉的門很快便被打開了,空閑的手還拿着手機,停留在盛佘剛剛發來的消息界面。
“大禹治水,小蛇入門……”
開門的人幹巴巴地講了一個笑話,讓出一條縫隙容許他的通過。
短短一個半月,盛佘出現的頻率實在是有點高了。
“你怎麼也不告訴我!”
瀕臨崩潰邊緣的盛佘再佯裝不下遊刃有餘的淡定風度,一邊「責問」一邊抓住他即将離去的手臂,将人牢牢地鎖在懷中,呼吸顫抖
素來最害怕鬼神之論的姜舒看電影都不敢挑恐怖題材的,到底要有怎麼樣的勇氣才能夠把那坨髒東西從家門口丢到夜晚漆黑的垃圾桶裡?
他恨的胸悶,恨不得把偷攝視頻的渣滓碎屍萬段,挫骨揚灰,食肉寝皮。
一個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的受害者為什麼要被這樣辜負羞辱?傷害他的人難道沒有感情嗎?沒有自我的辨别能力嗎?他們是機器嗎?他們是看不到嗎是聽不見嗎?為什麼要對受害者緊追不舍,求他死咒他命呢?
“我要有一點勇氣的。”姜舒緩慢地在他背後擡起手,輕輕拍了一下勉做安撫;“什麼都靠你,會把你累跑的。”
宣布暫時退圈休整之後,雖有新朋舊友送來關懷,但是一些迅速冷淡的态度也并非感受不到。
可能是忌憚最後情況有所緩解,不敢删去聯系方式,便使用俗套的冷暴力進行擱置。
姜舒知道這是人之常情,事件發生後第一時間決定抛棄他的公司也好,圈内點頭之交又或者有意巴結過他的那些人也罷,趨利避害隻是說明他們理智大于情感。
沒必要因為一個沒有什麼關系的人失去自己美好的未來藍圖。
所以不想再麻煩真心對自己好的人了,如果不去死乞白賴的糾纏,或許盛佘就可以晚一些舍棄他。
聽到這樣小心翼翼的想法,盛佘心痛的什麼話都講不出。印象裡的姜舒明明是個恃寵而驕最會拿喬耍寶的性子。半夜發神經爬到他床上嚷着要吃燒烤,早飯催着驅車十幾裡去買一杯阿婆自榨的豆漿,呆的房間需要即涼快又不吹的骨頭痛,困了累了就要随時粘在身上耍賴當挂件。
這樣的小孩子脾氣才是姜舒,任性、混球,卻可以為了準備一個生日驚喜加班加點的工作。會在救護車上醒來後第一時間安慰毫發無傷的他。
把人往懷裡使勁揉着,揉到肩胛骨硌痛手掌,揉到喉嚨含糊:“我就喜歡你招惹我,不煩,永遠都不煩。”
如果能有一個可以把喜歡的人縫進心裡的方法該多好,這樣就能讓懷裡這朵脆弱永遠盛開,永遠被愛他之人保護看顧。
就算是宿主最後死在刀槍荊棘之下,心中玫瑰也不會凋零,他會化作最好的養料,繼續完成自己生存的意義與使命。
他不想要姜舒成長,自私的想為他搭建一座隻有善意與幸福的烏托邦,在這座城邦中,他愛的人可以永遠做一個肆意妄為的野孩子。
如此動情的擁抱親近,當事人不覺有他,但是挂斷電話走出卧室的萬琥花卻感到不妙,愣在原處幾秒後,又一步一步退回了房間。
姜舒骨子裡對于盛佘的依賴信任,縱使忘記曾經的關系,滿心破碎痛不欲生時,還是習慣躲進寬闊的胸膛尋求溫度。
為了之前的承諾,盛佘還要繼續在外地奔勞,明明這種時候,陪伴是最好的保護,可他卻要為了更遠的打算,再一次抛棄需要照顧的姜舒。
這算是本末倒置嗎?
盛佘有些走神,和身形愈發蕭條的姜舒坐在一起,離别的悲傷幾乎壓得快要喘不上氣來。
退回卧室的萬琥花裝作剛聽到聲音的樣子再一次走到客廳,眼神克制地掃了兩眼盛佘愁容難掩的臉,招呼道:“小盛來啦?新年好。”
走神的人趕緊召回思緒,站起身互道祝福并對于除夕的事情表示慰問。
“阿姨沒事,阿姨不信那東西的,我們蘭舒乖得很,做不來那些壞事。”
說罷,萬琥花晃晃手中的小包,差使姜舒:“蘭舒你給小盛拿點東西喝呀,我出去一趟,你們自己玩哈,晚上留家裡吃飯。”
姜舒點頭,行使指令一般地站起來繞過茶幾去餐桌上拿飲料,做完一切後,萬琥花已經離開了。
他知道萬琥花出去是要做什麼,那位好心的律師幹勁十足,似乎對社會險惡職場潛規則毫不知情。
姜舒感謝他,卻也明白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萬琥花與他忙碌的這些不過是蜉蝣撼樹杯水車薪。
現在唯一能讓他思考的,隻有海難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